他咎由自取,赵岐却难免心生感慨。
“何事?”
“奴才知错后整日侍奉先帝尊位,心诚至极,许是感动先帝,让西院生出异象了。”
西院是活埋廖必之所。
赵岐脸色更不好看了。
“廖必……啊不,是奴才义父的坟头上生出花朵。大片大片的紫蓝色,想来是先帝念主仆一场赦免他了!请殿下移步看一看,也请赦免奴才吧!”
赵岐被他说得犹豫片刻,还是随之去了。
自从廖必被活埋,赵岐就没进过先安殿。
西院枯树下的坟包子格外阴森。坟上确实开满大片蓝紫色花朵,像被坟下人的骨血滋养生出的妖怪。
赵岐忍不住想起阿公佝偻的模样,实难想象,他被活埋时是副怎样的场景。
“这是什么花?”赵岐问道。
太常寺少卿愣了愣,喃喃自语道:“横死之人,怎会有坟头生花的吉象?更何况现在这么冷……”他摘下花朵,细闻有股幽香:“血肉尸水也能养出这么娇艳的花么?”
哪里娇艳了?
赵岐之前眼神不好过,但还不至于约等于瞎。
他定睛去看,突然见树影斑驳中,坟土下有东西怂恿而动:“这……这土怎么在动?”
众人一股脑围拢过来——坟头土安安静静,紫花盛开。
哪儿动了?
连风都蔫儿了。
赵岐犹疑,问章遮道:“章……额……”他现在叫对方“大人”、“公公”都不合适,“异象蹊跷,孤会着人验看。”
章遮眼角抽缩,跟着幻化为一抹假笑:“不若殿下再仔细看看。”
赵岐有点烦,甩袖子便走。
几乎同时,那土包子突然“呼啦”一下被掫翻了。大片坟头土扬开,整片花像被掀开的头皮。
那是一整片土坯皮,临时铺上的。
坟里藏了活人!
明晃晃的尖刀直向赵岐心口刺去。
赵岐急退,但他身后的一群老头子,反而成了阻碍。
眼看刀尖贴到赵岐衣襟,“呼”地一声,一柄侍卫腰刀扑过来,直直扎中那诈尸的鬼。
鬼惨嚎着吃痛丢刀,不及反应,又被几点冷寒钉住。
老头儿们这才回神,反应过来太子险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丧命。
陡然去看是何方神仙显灵救命——
贺景平冰壶玉衡三丈开外,冷喝道:“拿下!”
令既出,不知从哪里冒出早在待命的小队禁军,将刺客和章遮通通拿下。
而事情向来是愈乱越乱,这边葫芦刚按下,那边又起了瓢。
城门令官一溜烟跑进先安殿,直冲太子赵岐脚边:“殿下!烽火台传讯,城外不足百里突现大军,人数约有十余万!”
什么?
赵岐想看景平,刹那间意识到当着诸多一品大员的面呢。他强忍住下意识,他问:“何方队伍?什么叫突然出现?”
令官也不知道。
太子殿下责令再探,斥候未回,李爻的急报来了——防备幽州刺史庄别留聚集流民围逼都城!
第163章 大棋
内侍庭紧急接手章遮看押审问。他受刑两日, 将对赵氏的憎恨吐了个痛快,口口声声要趁皇上出行,断了国本根基。
而与幽州百姓大举围逼都城相比, 赵岐被刺杀未遂的事情也并不至于让邺阳塌下半边天。
两件乱事一勺烩, 以八百里加急向赵晟追报而去, 皇上溜溜达达并未走太远, 回信迅速、意思明确:这点小事不用朕回去,让晏初平叛。
赵岐已经无语了。他越发搞不懂父亲想做什么,一面希望天下太平做明君, 一面又笃信风水做甩手掌柜。
而且王父早就领旨去幽州了, 他怎么连这事都忘了?
……
忘了……?
赵岐脑袋里冒出个诡谲猜测,把自己吓出一身白毛汗。
会不会上一道旨意根本就不是父皇下的?!
有人假传圣旨军令!
他急召景平入宫,将事情说了。
景平安静听完,与赵岐面面相觑片刻:“殿下想要下官说什么?”
他平静得像个旁观者, 在台下搬凳子、坐看皇室自取消亡。
赵岐噎了下:是了,贺大人向来谨慎。他与王父私交再好, 置喙此事也是僭越了。
不过事由十万火急,或许明日百姓就要“兵”临城下。
赵岐捏着眉心沉吟片刻,下定决心道:“贺大人着人拿孤曾给你的玉牒, 去临镇檀华当找大朝奉, 他有东西给你。咱们以备不时之需。”
“下官知道了。”景平躬身道。
“百姓围城贺大人有何见解, 孤把王父召回来如何?”
赵岐直言相问。
景平眼波流转, 心道:信安之后, 他确实不太一样了。
“蒙兀乱边, 百姓围城, 若里外乱局都牵系在王爷一人身上,金刚罗汉也要累坏的, ”景平端定平和,与李爻的临阵不乱异曲同工,“待庄大人到城外,下官去与他谈一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