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标指向之人,看似景平,深想还是李爻。
在老太监看来,李家的二臣之名是刻在骨血里、无论如何洗不掉的。
“岂有此理,晏初为国如此,真要他把命填了才行吗!”赵晟拍案而起。
景平跪在地上掀眼皮,甭管赵晟此话几分真心,几分刁买人心,总归不难听。
“樊星,”赵晟耷拉着脸,话音平淡,“传朕旨意,既然廖必对先帝忠心,便让他在先安殿永远陪着先帝牌位。”
樊星没听懂似的看着赵晟。
赵晟瞥他一眼,没发火,继续道:“他不配居于殿里,西院给他择一块地方,直接葬了吧。”
直接葬了……
是要活埋生祭。
“至于你……”赵晟眼波一转,看向大理寺卿。
大理寺卿吓得不敢继续说话——没因辰王被牵涉连坐,反倒自己跳进火坑,把自己烧了个干净。
我是蠢啊,然后蠢死了。
死了算了。
可皇上不想让他死了算了:“你既然称他‘廖公’对其言听计从,他死之前,朕便将你赐给他做义子,赶着他还有气,去行完认父礼节,之后净身子承父业,在先安殿侍奉先帝和你义父吧。”
还不如死了呢!
大理寺卿瘫坐在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生怕喊出“陛下饶命”会招致更加悲惨的下场。
他被御前侍卫拖下殿去时,浑浑噩噩不知在想什么。
皇上安置完廖必父子的归处,见景平还在地上跪着,瞥向他眼角一跳:出气了?起来吧。
李爻深知见好就收的道理,向皇上拱手,两步到景平身边,一巴掌扇在他后脑勺上:“起来!成什么样子?”
景平捂着脑袋站起来,委屈巴巴。
“陛下息怒,这孩子打小是驴脾气,性子上来,倔得要死。”李爻向赵晟赔礼。
尚书令在一旁道:“陛下,老臣还有话未说完。”
赵晟示意他说。
“前些日子陛下想将侍政阁交予贺大人,诸多因果……没成,侍政阁至今落于尚书台暂管,缺乏良方管理,尚书台的官员们分身乏术,日日甄别密信到深夜,看得多是无用言论,耗损时间精力依旧出了这般事,为免往后依旧如此,不如请贺大人代劳,将侍政阁的规矩整顿一二,才能成方圆。也正好让那别有用心之人看清陛下对贺大人的重信。”
侍政阁是皇上拍脑门子想出来的机构,尚书台管多了僭越,不管又恐招致更大祸端,尚书令早想把这个雷踹出去,无奈总有站着说话不腰疼的言官横插一杠。
今儿可算逮着个机会,把雷扔出去一半——先拟制度,再彻底脱手。
正中景平下怀。
于是,差事被他面上别扭,心里欢喜地接下了。
闹这一出,下朝已过晌午。
夏日的云彩说来就来,淅淅沥沥下了雨。
景平自己有车,依旧要蹭王爷的。
李爻任由他跟屁虫似的上车落帘子,才漫不经心地埋汰道:“贺大人贵人事忙,要跟我这个闲人回府去吗?”
景平不用扮演憋气窝火、受委屈的模样了,“嘿嘿”一乐:“今天被气得脑袋冒烟,头痛得紧,我要告假在家躲两天懒。”
李爻意味深长地横他一眼。
“你……你真的做梦了么?你是担心我才来殿上的?”景平酷爱明知故问。
“嗯,担心你。”李爻话音儿拖得长,语调朦胧出专门说甜言蜜语给对方听的刻意。
他顿了顿,又笑骂道:“你写了铺天盖地的密信检举自己,我若不来,你准备如何?”
景平舔了舔嘴唇,假惺惺地装可怜道:“被他们欺负着息事宁人。”
“少来,”李爻在他脑门上一戳,“侍政阁你志在必得,真以为我不说话,是看不明白你的心思么?”
“富贵险中求。”景平摇头晃脑。
李爻不想理他了,觉得跟他有一搭没一搭的闲扯是纵容他嚣张的气焰,大殿上扇他那巴掌下手太轻了。
景平心情好,偏缠着他问:“你怎知我密报自己?”
“掐指一算。”李爻胡说八道。
三天前他窥见了端倪,以他在朝中的根基想要明因果,并不很难:“真要告假?你是不是……”
“啊?”景平打断他,往他怀里一扑,瞪着一对儿晶亮的眼睛,纯良得人畜无害,“在家陪你呀。”
李爻见他还不说实话,有心扇他,没舍得,猝不及防扯开他衣襟——果然见他胸前好几处晶亮的钢钉钳在肉里。
景平“哎呦”一声,小媳妇似的扭身拢衣裳:“想我了?回府再伺候你。”
“贺景平!”
李爻没心情跟他逗了:“你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到底什么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