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赵岐武艺稀松平常,也不可能面对一脚就能踹咽气的人束手。
令官道:“很蹊跷,他的伤像是瞬间好了。”
出事地点在南城门。
李爻和景平快步上城。
事态被值守将领竭力控制着,城上人不多,只有轮值的兵将。
大祭司和赵岐则已经站在关墙边,眼看两步上敌台,能顺旋梯而下。
匕首明晃晃地抵在赵岐的后心,没人敢妄动。
再看那羯人祭司,动作灵活,伤势真似在一天内痊愈了大半,实打实的两处箭伤竟像不曾存在过。
李爻和景平对视一眼。
羯人的巫医毒术向来诡异,想他用药草毒花给自家王上“续命”、五弊散能让人丧失感觉,或许眼下他也用了古怪的技法医伤止疼。
更何况,眼下最要紧的是把赵岐救回来。
“放开大殿下!”李爻道。
大祭司阴恻恻地笑:“是殿下乐意与老朽走的。”
一言惊众人。
“确实如此,你们都让开,城下的车备好了吗?”赵岐问。
李爻看向城上守军。
将领低声答:“大殿下确实有此吩咐,是属下拖着时间等王爷来。”
景平恍然想通了因果,问道:“殿下与这老不死的做了什么交易?以自身换解药?”
当真一不小心,阴沟里翻船。
没想到赵家能出大皇子这样知恩图报却脑子执拗的人。他是从小生在玉亭暖阁里的公子,心有善念,奈何半点不知人心险恶。
赵岐深深看了李爻一眼,摇头示意景平不要多说。
景平暗骂一句“麻烦”,朗声道:“他告诉我的药方不对症,是骗你的。”
赵岐见景平执意把话说开,也道:“他说知道你不会同意他的条件,才有所保留,方才已经写下方子,只差最后两味……”
景平听不下去了,打断他吼道:“若非是我告诉你此事,你甚至不知晏初身患何疾,他一个外族祭司,情报再如何准确,也不可能比你知道的更多,他分明是见你自己撞枪口,临时起意!你……”
景平想骂他没脑子,念着他对李爻的赤诚没骂出口。
大祭司身患顽疾活不久了,劫持皇子若是成功,单死之局将被扭转成一命换一命,很划算。
李爻隐约听懂了因果,眼神一凛,手要摸撕魂刀柄。
“别动!”大祭司爆喝,“王爷的手只要再动毫厘,我的匕首便刺进大殿下后心,他险些射杀我,我算给自己报仇了。”
言罢,他将赵岐整个人扯在身前:“那最后两味药材,我定会依言告诉大殿下的。”
所有人都掣肘。
大祭司冷笑着往敌楼旋梯处退去。
“我数十下,马车不备好,我便扎他一刀。”
事到此时,赵岐回过味了,觉得自己八成又做了傻事。
他皱着眉想:我即便是死,也不能被他带去羯地。任由他要挟父皇、老师……
主意已定,他心一横,突然抬脚往身后撩踢过去。
大祭司没想到——堂堂一国大皇子,或是下任君王,不仅不怕死还使此等下三滥的招式。
他毕竟受伤,武艺打折,和赵岐半斤八两。惊急之下猛夹双膝,防住了大皇子的撩阴脚。
破绽既出,景平和李爻同时动了。
贺景平扬手,三道亮寒划破夕阳余晖,直奔大祭司面门。
祭司侧身,堪堪躲过飞针。
几乎同时,“锵”一声利刃出鞘之音响起。
李爻身法如鬼魅,两丈余的间距眨眼便至。
老头心知大限已至,必要鱼死网破。当下不防不躲,匕首前推,一刀扎进赵岐后背,跟着抬脚便踹。
电光石火间,撕魂冷酷无情,将大祭司的三魂七魄和着斜阳一并斩断。
四溅的血花被冷刃带出,激洒在城头的军旗上。
这老头在羯地背了大半辈子黑锅,如今人之将死,其行也恶。他不想给赵岐留活路,补在赵岐背后的一脚是看准了方向的——
城墙的敌楼之上有个豁口,是为斥候上下之便,眼下成了最严峻的危机。
赵岐先是背后猛痛,惨呼一声,紧跟着像被重锤猛推,直冲那豁口去了。
他胡乱抓抄,妄图扯住锁链绳子稳身形,但他所中之毒在这要命的时刻被翻涌的气血叫醒,顿时上头,眼前景物莫名变得明暗交错、远近不知,视觉偏差成了致命的缺弊,他什么都没抓到,一脚踏空,从豁口跌出去了。
城上大乱。
李爻不及多想,闪身往城边冲。
一道影子如白驹过隙与他掠身而过。
“我去!”景平扯住旋梯上的甩锁一跃而下。
李爻本来提到嗓子眼的心,要直接从嘴里蹦出来了。
他大喝一声:“景平!”几乎撞到城墙上往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