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是想问我为何纠缠景小公子是不是?”缨姝道。
“有什么条件,要我救你出去吗?”
缨姝摇头:“我想死得痛快点,你帮帮我。”
李爻想了片刻,道:“可以。”
缨姝笑了:“上面有令,要寻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少年随身带着个戒臂上有血沁的白玉扳指,寻人画像和景小公子有六七成相似,只是比他更女相些。”
这话明白极了,画像八成是按信国夫人的模样画的,而那白玉扳指,当年李爻救下景平时,就曾见过。
“为何要找他,扳指又有何特别?”李爻又问。
缨姝道:“晋朝伐羯之后,羯人族内分裂,大祭司与王室僵持不下多年,都不承认当年曾下命令,杀掉信国公一家,所以他们想寻到世子,查清当年到底是谁血屠信国公府,最终招致南晋出兵攻打。”
“当年的事情不是牵机处做的吗?”
缨姝摇头道:“这就不知道了。”
李爻敛眸,幽暗的灯烛下,他一双眼睛深得像不见底的幽潭,片刻,他又问:“你的上线呢?怎么与他联系?”
缨姝答:“牵机处最是防备这样的时候,接头的时间地点都是由上至下单线联系,就好像你们在茶馆里抓到的那个探子,若不是他当日已经见了我,你们很难从他嘴里问出与我有关的线索,”他挑起眉毛看李爻,“我只知道这么多,我虽然为汉人,却是羯人养大,两难之下,你给我个痛快吧。”
立场不同,李爻听了这话心里依旧不舒服。
“怎么就笃信我会帮你呢?”他问。
第011章 破相
李爻这么问,像是要反水。
缨姝笑了一下。他现在狼狈、残破,依旧习惯于笑得明媚:“你是翩翩君子,装作浪荡模样,心却净得很,否则,怎么只来听曲儿,一直不知我是男子。”
李爻没置是否,从发带里摸出个刀片,递到缨姝面前:“没想过离开吗?隐姓埋名过日子。”
那刀只一指节大小,刃口锋利。
缨姝就着李爻的手把刀片含进嘴里:“像你一样吗?我不知你是谁,但……”他顿住,抬眼看李爻,那表情是在说:我知道你不简单。
李爻眉头一收,没说话。
缨姝垂眸,变回温婉的模样:“我是牵机处的人,离开也是无尽的提心吊胆,更何况我自幼服药压制性别特征,寿命本就短,现在又断了脚筋……还是说,”他媚笑着看李爻,“你能护我到死吗?”
话说得实在,李爻今时不同往日,不想夸这海口。
缨姝瞥一眼还晕在墙边的小厮:“公子快走吧,刚才他好歹一片善心,我现在死了就连累他了。”
缨姝自有恶毒,也有以暖春之心回报星火善意的真情。若天下没有战事和种族纷争,人间会不会四季如春?
她看着李爻转身的影儿,轻声道:“愿君今后……不历战事,一世长安。”
也愿我,来生不再落红尘……
李爻出门飞身上墙。那范大人不是个东西,他依旧得防着缨姝趁机把他弄死。
等了些时候,那小厮突然大喊着冲进院子:“来人呐,缨姝磨断了绳索,我拦不住……”
而后,衙内开始点灯,家丁纷纷闯进缨姝房间。
范洪穿着里衣跑出卧房时,糟乱已经渐平。两名家丁抬了缨姝的尸体到范大人面前,缨姝脖子上一道深深的口子,血还往下淌着,滴滴答答,落了一路。
李爻不再看,几个起落飘至院外,见景平听见嘈杂声想看个究竟,又惦记着自己让他听话不敢乱跑,两相为难,挨着墙根左摇右摆晃成个扳扳倒,很是好笑。
少年见他回来,神色一松,凑近急问道:“怎么了,有人追你吗?缨姝呢?她说什么了?”
“他死了,”李爻淡声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走。”
路上,他把事情挑挑拣拣,只告诉景平羯人在追查信国公世子的下落,至于因果和怀疑,全抹去了没说。
第二日上午,李爻没事人似的找到花信风,把事情和盘托出。花长史则配合师叔做戏做全套,跑到太守府,说只要太守大人能让缨姝说出知道的,他就同意把缨姝的名字从探子名单上抹去。
范洪一声长叹:“还抹个屁,他昨儿自己抹脖子了!”范大人虽行径似流氓,好歹是个有文化的流氓,能让他把“屁”挂在嘴上,显然是气坏了。他抓狂道:“明明搜过他身,他怎么还会有刀!”
花信风现编道:“训练有素的死士常将极薄的刀片贴于上颌,可用做垂死之争,也可……”他意味深长地看范洪,“万幸,他只是自戕,没对大人做出不可挽回的行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