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他便能以辅政为由扶年轻的太子登位,再谋后事。
那次事败,他并没气馁。后因势利导,借信安城灾劫,私下不知用了什么方法,怂恿越王入都城哭穷,面上利用李爻查清越王勾结地方官贪腐,实则将早已埋下的离火神君祠的雷一股脑点燃,暗中鼓动言官刺激皇上,把赵晟闹成现在这副鬼样子。
更甚,或许连豫妃都是他埋在宫里的暗桩,即便不是,那女人也八成跟牵机处有关联。
有缺弊者不得承大统,可眼下皇室这几位,只剩太子表面囫囵了。
这次宴请,辰王怕是要探李爻的口风,拉他站队。
“你打算怎么办?”景平轻声问。
李爻苦笑了下:“若只是皇位,他们打来打去我懒得管,平心而论,辰王殿下比陛下更合适。”
景平笑着听他说,扬手在他眉心揉了揉。
“可……他若为了争位,与外族虎狼谋皮,”李爻将景平的手从自己眉心处摘下来,扣在手心里,冷笑道,“和谈什么?我要先将那几座城池收回来。再把暗中挑事的羯人好好教训一顿。内忧难平,起码不能生外患。”
李爻的手有点冷,景平腕子一翻,把他的手挎进自己臂弯,又收在掌心里整个捂着,沉声笑道:“好。”
他没再多言,他知道自己想到的事情李爻应该已经想过了,或者他想得更远些,只是李爻依旧一心坚守着爷爷用名声、父母用性命换来的太平,未到天下大乱的绝境,他终归是不想裹进党争。
但上位者还能许他这份心思清净多久呢?
他那身体还经得起几轮战火硝烟?
他那性子能容他抛下百姓苦独自清闲吗?
景平在这一刻犹豫了。
他可以让皇上稀里糊涂直接到死,若他暗中帮衬辰王一把,是不是可以得辰王保李爻平稳安宁?
但这念头只闪现出来,就被理智扑灭了。反观辰王的暗中所为并不磊落,甚至处心积虑阴沉得可怕,跟他相与直如饮鸩止渴。
他们对李爻看中全因李爻是一把利刃,刃口利时,会狠狠用到钢锋崩裂;若刃不再利,便会弃了。
景平惆怅又揪心地想:
晏初念着难得糊涂,但该看清的,还是要看清……
免得恍然大悟那一日,悔不当初。
而我若真想护着他,便得让外族不战而屈,更甚须得去做左右天下之主心思之人。
至此,景平心里陡然生起一团枭野之志。
说话间,辰王府到了。
王府管家早在门口迎着,见二人下车,恭敬行礼道:“给康南王和贺大人问安,诸位大人来得早,我家王爷念着康南王今日才回,便将请您到府上的时间延后了。”
李爻听了“哈哈”一笑:“王爷有心了,我睡了整个下午,现在还没醒盹呢,一会儿怕是要说梦话的。万一惹了王爷不高兴,冯伯要帮我说两句好话呢。”
老管家笑着引路跟李爻寒暄,将二人引至王府三进院子中庭。
还离得远呢,便见厅内灯火通明,听闻丝竹之声杳渺飘来。
辰王坐在主位,抬眼见李爻来了,招呼他道:“晏初快来,就等你了。”
他给李爻准备的座位紧挨着自己,景平则还是在李爻下垂手。
李爻进门一一见礼。
辰王今日宴客不多,能来之人未见得是真正的心腹,却至少是与他心意相合的。
二人落座。
辰王朗声道:“晏初凯旋还朝本该宮宴接风,但陛下龙体欠安,太子殿下也略有不适,本王只得代承家宴,请了陛下的肱股之臣,为晏初贺一贺。”
李爻先是叉手行礼谢过,而后正色道:“鄯庸关外还有丢失的城池未收,下官不敢妄称凯旋,圣上急召臣回来,是为了与搁古和谈,可眼下他突然龙体欠佳,不知和谈之事该如何进展,下官只盼早日回去,将失城收回我大晋疆域。”
他说着垂眸看一眼桌上的菜肴。
辰王如今代理政务之意十足,事情倒都是寻着礼数来的,备下的酒宴珍馐没有逾越亲王仪制。
李爻继续道:“看这满桌菜肴,下官便想起还在外族残控下的大晋子民,不禁食美味如同嚼蜡,实在是辜负了辰王殿下的好意,辜负了府上厨师的手艺。”
话十分不给辰王面子。
但却向辰王表明了立场——你们要斗便斗,别扯上我,我要回边关跟外族干仗去。
辰王果然没计较,笑道:“本王也觉得有晏初在,没有和谈的必要,该强硬时便该将铁腕贯彻到底,才不会总有蛮夷之辈越界试探。如今神君祠的信众遣散,征兵之事顺利进行,明日我去兵部看看事情进展,只是……本王听说你受了很重的伤,战报上却轻描淡写的?”他说到这端详李爻,“确实瘦了,脸色也不好,你趁这几日,好好在府里将养,以待来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