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子见面前白净的小男孩,鼻血长流向自己怒目而视,更来劲了,抽出匕首,指着景平逼他脱裤子。
景平又羞又怒,发起狠来,冲姑娘大喊一声:“快跑!”合身扑向汉子。
可姑娘被摧残了整夜,哪里跑得动?
殷红的鲜血顺着腿往下流。
她心念成灰,自觉许是活不了了,也从汉子背后扑过去,满把抱了恶徒:“你快走!他是流徒,你打不过的!”
汉子被两个孩子合力反抗,顿时暴怒,提匕首刺中了姑娘,跟着迎头一击,把人扇开。
姑娘的血甩在景平脸上,还是热的。景平脑子一片空白,依着从书上学来的招式,把那汉子手腕逆向一扭,真把刀尖转了方向。
也就这时,姑娘又一次拼尽全力,不要命地扑过来,抱住汉子的小腿。
那汉子猝不及防,重心不稳,向前倒去,直接压在景平身上,匕首尖端好巧不巧扎进嗓子里,眨眼功夫没气了。
景平把一瘫死尸从身上掀开时,已经糊了满脸的血。老天爷贴心又应景儿,吩咐电母给景平打了个亮,让他看清那汉子一双眼睛至死都恶狠狠地瞪着他。
之后,村里人来了,村长没多问,带人挖坑把汉子埋了。
再转不得几天,姨婆带着景平离开了那地方。
那时,景平只有九岁。迫不得已寸劲儿杀了个恶人。或许因此,他性子里埋下了一丝自己都不曾察觉的阴狠——关键时刻,只能你死我活。
而现在,追他的人依旧来者不善。
跑得掉吗?
他们是谁!
下雨一准儿没好事!
景平在没有路的荒草丛中健步如飞,猝不及防左侧草丛猛动,窜出个人,手里明晃晃一把尖刀往景平腰侧刺去。
景平仓惶闪避,刀锋擦着他肋下掠过去,衣裳顿时给豁开个口子。再看那持刀的人,是歌伎缨姝。
这样一耽误,身后的十几名壮汉已经追来,把景平围在中央。
景平前一刻略带侥幸地想:难不成她是因为昨天的事情气不过,带了护院来寻我晦气?
而后一刻,这念头被他冷静下来的思绪浇灭了——刚才那一刀凶险万分,是奔着要命去的。
他思维活跃,脸上不动声色。盼望抓个空隙逃开。
缨姝见他不说话,笑骂道:“昨天你指缝藏针,想暗算我么!”
景平心下生骇。
昨天他被逼急了,想刺她一下扭脸跑路,自以为动作天衣无缝,却还是被看出来了。
缨姝冲数名壮汉低喝:“拿下,姑奶奶要拔了他指甲!”
话音落,景平背后劲风起。
他不暇多想,逃命要紧,抱头就地一滚。姿势不好看,糊了满身泥,好歹暂时有惊无险。
以少敌多的关键是要逐个击破,最好利用地势把敌人分开。
可现在四下空旷。
景平琢磨战术的功夫,三四个汉子围拢上来。
他又一猫腰,想像刚才那样依葫芦画瓢,谁知只翻到一半,脚踝猛地一紧,给勒得发疼。他被套索缠住大力拽倒,顿时摔了个狗吃屎。
景平心知不妙,他可不想被拔手指甲,翻身猛向套他脚踝那人冲过去。
寻常人若是给拽倒了,只会下意识地翻身起来,第二次逃开。
那人没想到景平折返回来,晃神被景平甩手弹飞的钢针扎在肩头。
那是寻常的缝衣针,未中要害。对手冷哼一声,又要拽套索,未等发力肩头猛然一阵奇痒。
那中针的地方恍如有许多虫子在皮肤下快速分散。
他“哎呀”一声,惨呼着去抓,同时扔了绳索,大喊道:“针上有毒!”
这么一来把众人唬住了。
片刻,才有人喊:“夜长梦多,快抓住他!”
景平拼着一股初生牛犊的气焰,给自己争取了时间。但他实战经验太少了,慌乱中顾不上解开套住脚踝的绳索。他带着极长的一条尾巴,没跑出十步,被两名汉子同时扯住绳头,狠命一拽,又摔倒了。
这回那些人一拥而上,把少年绑了个结实。
缨姝到他面前扬手一耳光:“昨天你要扎我的针上,也偎了毒吗!”
景平耳朵顿时“嗡”地一声,半张脸先是一木,而后火烧似的疼。
“解药呢!”缨姝喝问,昨天与李爻说话的温柔娇俏早不知飞到哪片云彩外头去了。
景平脑子飞转。他不确定告诉对方“痒粉压根不用解药”会不会让自己死得更快。
也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昨儿听的故事——李爻当年带人重伤突围,身上十几道口子依旧谈笑风生,那时的李爻未见得比他大得几岁,已经是心系民族大义、独当一面的将领。而他呢,十几年来活得浑浑噩噩。想到这,他心里腾起一股苦涩的豪情,觉得不把麻烦引到“李不对”和孙伯身上,也算是与那说书老人口中的英雄贴近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