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一吹,湿衣服通通贴在身上, 勾出李爻的身型轮廓,挺拔如松柏, 却并不宽厚。
景平看着蓦地心疼了,有意冲上去用蓑衣斗笠给他遮雨,却不可能。
李爻几步进殿, 环视现场情况, 单膝跪下:“微臣擅离职守, 请陛下降罪。”
赵晟从前见李爻惯是温和, 总带着笑, 今儿脸色难看极了, 只淡他一眼:“你先起来。殿外押着何人, 那逃走的刺客被你抓回来了?”
李爻回身示意将人押进来。
那其中一人确是端粥的“小太监”,只是他已经换了执殿武士的装束。
殿上几位文臣平日里器宇轩昂, 气场拔群,现在恨不能会隐身术,一个个不会武功却都无师自通,将大气不出的绝技练到了极致。
皇上也不说话。
嘉王则皱眉端详那“小太监”,片刻暴怒喝问:“你本事不小,有能耐弄到武士的衣裳必有内应!说,是谁?”
他气势汹汹向刺客逼过去。
皇上突然幽幽道:“五弟是要去灭口吗?”
话是炸雷一样。
嘉王恍如被人一棒子锤在后脑勺,定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回头看皇上,眼里满是惊骇,讷声问道:“皇兄……在说什么?”
执殿武士们震惊之余,脑子还是在的,顷刻将嘉王围拢当中。
皇上转向李爻:“李卿说说,何事值得你擅离职守?”
李爻心思微动,皇上不曾这样称呼他,同时他也震惊,他怀疑嘉王是幕后之人,但尚没有切实证据,只是持着不能存侥幸的心思赶回来,入宫才确定没来错。
可看皇上这模样,似乎早就心有防备了?
李爻言简意赅,将驻邑军疫病二次爆发是毒非疫、抓到羯人探子、洛雨城太守范洪一系列行为、胡哈人犯境意在分散朝内注意力的事情都说了。
皇上似笑不笑看向嘉王:“调虎离山,你只会用这一招么?”
嘉王脸色铁青,双膝跪下,颤声道:“皇兄……李相说的事情半点证据都没有……皇兄为何认为是臣弟?臣弟冤枉,望皇兄明察!”
“证据?”皇上笑了,他向来君子如玉,现在却很是阴恻,看向胖刺客的尸首,拍桌子低吼道,“证据不正在这里吗!来人!把他胸口的匕首拔下来!”
执殿武士领命上前,握住手柄,猛地拔起。
预料之外,没有残血喷溅。
那刺客的衣裳被匕首带得揪起来好高,居然像粘住了。
在大力抽拽之下,太监服“呲啦”一声,给扯破了布。
武士一愣,把匕首翻转过来,顿时大惊:“陛下,这!这是民间杂耍班子用的幻术刀!”
所谓幻术刀的刀尖是活的,刺到人身体时,刃会缩回刀柄空腔内,护手上自带细小的钩爪,抓住衣服,便能制造出匕首刺入身体的假象。
他话音刚落,那闭目挺尸的胖子陡然双目暴睁,诈尸似的打挺起来,虽胖但格外敏捷,眨眼功夫绕过两个武士,直冲皇上而去。
李爻就在御前,岂容恶徒造次。他瞬间移到御书案前,拦在刺客面前,二话不说,一记手刀向刺客颈侧斜切。
这是直白无华的招式,但李爻时机、距离掌握得皆绝妙。胖子看清他抬手,已经来不及躲了,颈侧一重,眼前登时发黑,让聚拢过来的执殿武士合力压住。
皇上站在御阶上,居高看着嘉王笑得运筹帷幄。
嘉王木着脸,大脑一片空白——那么完备的计划,步步为营,何时被识破,又为何被识破!
此时,他觉得周围人都在看他,无数道目光幻化成无形的枷锁,让他不得动弹。他猛一咬自己的舌尖,疼痛让他知道没有退路了,他倏然将周身四名武士晃飞出去,眨眼的功夫又迎来的二人也皆挂彩——一人折腿,一人折手。
周围执殿武士们立时要群起而攻,但一时不得皇命,又被嘉王杀气凛凛地怒视,暂都在原地没动,执刀僵持戒备。
赵昰知道完了。
他也知道自己跑不了。他突然吹了声极先锐的口哨,被殿顶拢音,冲得在场众人耳朵胀痛。
显然,这是个什么信号!武士们严阵以待,但良久过去,文安殿周遭静悄悄的。
赵昰脸色难看极了,他埋伏的人呢?去了哪里?赵晟确实早有戒备,是搭了台子看他唱这出大戏!
可恶啊!
若是奋起一搏,能置赵晟于死地吗?
如果李爻没回来……
李爻!
他怒目而视李爻,怒到极致满脸抽搐。他身型飘晃,直冲御前而去,气势极猛,横冲硬撞,上前阻拦的武士被他生生撞开,其中一人腰刀被他夺在手里。
所有人都以为他要刺王杀驾。
没想到他脚在御阶上一蹬,拐弯冲李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