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为客(93)

“不用。顺便备两套衣裳放到雲泉那儿。”

叫人睡了主屋,又另备席褥,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自家将军将至五更天才回府,府里的下人皆匆匆打着灯笼赶来伺候他。谁料却瞧见他抱着一容颜如画的男子径自回房去了,还神态自若。

下人们面面相觑,暗自咽了口唾沫。

主子的癖好不是他们这些人能多言的。

散去,继续做事罢。

季徯秩被那么些个大灯笼一晃,不醒也得醒。但是被宋诀陵打横抱着回屋,他脸皮再厚,也感到有些发窘,便装起睡来,静静听着宋诀陵和下人们吩咐三四。

没事儿,都是男子,同睡一间房又如何?军营里的将士们近十人都挤在一块儿睡呢!

但俩男子同床共枕这事儿,怎么瞧都有些怪异。他不知宋诀陵在打什么主意,只好静观其变。

不过……俩人都是一个兵营里的兄弟不是?

但就凭他们不久前那剑拔弩张的模样,兄弟这词儿可如何也高戴不到他俩头上。

嗐!哪怪了?一点也不怪。

是了。

若二人皆没什么歪心思,什么都不奇怪。

那宋诀陵将他放到榻上,伸手去解他的衣裳,几下便剥得他只剩一层里衣。他的手握着季徯秩那里衣的领子,原意是还想再褪,可几番犹豫之下还是停了手。

宋诀陵腰间的容臭时不时飘出浓香,那香与方才酒肆中留下的烈香相杂糅,季徯秩一时竟道不出那是什么滋味。

季徯秩不知他要做什么,且闭着眼什么也瞧不见,总归有些不安。

他便挑了个合适的时机,轻轻握住那宋诀陵要收回去的手,缓缓舒开了眼,道:

“二爷,干什么?”

“拉你去沐浴!一身酒气,也好意思上老子的床?”

“不是您把我放上去的么?如今怎还来怪我?”季徯秩慵懒地打了个呵欠,“二爷,从小到大没伺候过人罢?哪里有将醉睡之人扔进汤泉里的?到时候我晕过去,可要赖您。”

“生了一张嘴,专拿来说谎话诓人。”宋诀陵没急着抽回手,“我抱着你的那会儿,你就已醒了罢?”

“瞒不过二爷。”季徯秩将身子侧了侧,枕着左臂,好离他近些,“如今这世道有谁不诓人?个个都是欺上罔下的坏种。就拿二爷来说罢,您今个儿拉我回府,还不知要对我说多少诳语。”

“谁是你二爷?”宋诀陵抽回手来,“让你把那称呼改了就这么难?”

“难改!京城里人都这么唤。若改了,倒显得我是土鳖了。”他躺着瞧宋诀陵,一双眼眨着,泻出来的全是委屈,“再说,唤您落珩,您不自在。唤您宋将军罢,又有些生分。更何况我唤你爷,这不显得你比我还尊贵些,您还占了我便宜呢!得了便宜还卖乖,二爷可坏。”

“伶牙俐齿。”宋诀陵抱臂睨着他,忽笑了,“不然你以后就唤我大爷罢?”

季徯秩那眼就像一泓清泉,淌着的尽是勾人的笑意,“……听来奇怪呢。”

“懒得同你争,麻利点起来。”

宋诀陵伸手去拉他。

“成……”季徯秩躲开他的手,三下五除二下了床,“二爷手劲大,我怕受不住。”

“你当年拉付溪的时候,人手腕可红了,差点没青紫一片。方才你攥我衣,我扯都废了好大力。说我手劲大,你好意思!”

“二爷好记性!不过付溪那衣冠土枭不吃点苦头,日后轻薄了哪家贵人,头可就落地了。当年我也是为他着想。”

“你把自己捧成重情重义的大善人,倒显得我只是个薄情寡义的酒肉纨绔。”宋诀陵道。

“您这么多年演的这个角,不就是如此么?”季徯秩道,“怎么您演得叫座,倒来怪我的角比您的好?”

“当年你把那魏家人尊为天,似狗般,我可瞧不起你。”

“您有您的活路,我也有我的。不然您给我想一个活法?我猜猜,是像您那般当混子,困在笼里还张牙舞爪想杀主子么?”季徯秩笑着,“当年瞧不起,今朝我又做了什么,让您肯高看我一眼了?”

“你二……我今朝已是走投无路,索性破罐子破摔了。来日你若负我,我便把你杀了。”宋诀陵谑笑着,“你打不过我。”

“这还威胁上了?”季徯秩道,“二爷,求人办事不该是这般。”

“哈……开个玩笑罢了。”宋诀陵收起眼中凛冽,笑道。

他领着季徯秩左拐右绕,这才到了府内一处汤泉。那泉往在灯笼的映照下,向满天星汉运着袅袅白烟。

“这是个好地方,好好泡,我一会儿来寻你。”

“怎么,二爷你不泡?”季徯秩道,“怕脱衣裳,叫我瞧见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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