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乳茶香甜可口,枫容与枝儿嗜甜,应是很和他俩口味的……”
然他眼前浮现出发妻与爱子的音容笑貌时,他又节制地将那碗茶搁下,同门外的不速之客说:“进来罢!”
那披着旧石青绸面斗篷之人哼笑着晃进来,道:“侯爷,随意放人进屋,可行吗?”
“禾川,你这身段太好认,我光凭那窗上剪影便认出了人儿。再说,我生得再文里文气,到底是金月营的主将,不过将帅印给了心腹,又非将一身武艺易了主。”
“您知晓我今儿干嘛来了?”骨节突出的指窜入了系绳间,付溪几下把斗篷解了,默默盯着他。
“打鸡骂狗来了。”薛止道淡淡一笑,“我先行请罪。”
付溪听罢,不由分说便抄起桌上摆着的一茶碟,啪地甩在薛止道面上。
薛止道一言不发,只待付溪发完脾气便从他手上收了东西。
“您要胡作非为到何时才好?”付溪睨着他,“人家把招术藏着掖着,您倒好,似乎不叫人知道心里头就发痒似的!”
薛止道神色依旧缓和,只说:“悉宋营探子来报,魏盛熠死前,身上携了几株久羌……我若是不先下手为强,这阜叶营恐怕就要落入他人之手了。”
“啊、原来是在下险些着了他人的道儿!”付溪眼里燃着丝火苗,只是他也笑,“缘由这般的充分,适才干甚一声不吭地挨打呢?总不至于连在下一个文臣的招数都躲不开罢?”
薛止道的笑意淡入风声中,他说:“这么一下,为的是提先付了来日我要惹祸的银子。”
“哦?”付溪眉峰蹙动,他砰地将掌摁在桌上,“您来日不只剩了安安稳稳登上帝位,换了这魏的天么?您还想要干些什么事儿来招惹我?”
薛止道晃了晃那碗凝住的乳茶,说:“来日方长,一时半会儿倒也说不清。”
“听您这话,来日变化莫测是一回事,您将来要惹祸又是另一回事。”付溪的眸光犀利,“在下与您,因那杀人令而聚首,因同为苍生大义而相谋,您切莫叫在下失望!”
薛止道垂了眸子,只惯常要抬手抚狸奴,忽而记起自个怕这壑州高寒冻着那猫儿,索性把它交给了鼎东府里头的老管事照顾。他缓缓落手,开口问付溪道:“近来你那位太学同窗,可有什么动作没有?”
“前些日子他来了巽州,待了两三日便走了。近些天儿,似乎是在阳北道四州里头晃悠,恐怕过些日子,咱们便能知道其主子为何人了……唔、总之如今魏家血脉屈指可数,眼下北疆探子传来消息,魏盛熠已死,这正统轮到了魏尚泽头上。然今儿我已把他盯作无缝的蛋,他没有外援,命算是握在了我手心。林询况他手上如若拿不出魏景闻和魏河恭,那么他们势必只能扶持异性帝王。他们与我们,比的说白不过是谁人的兵力强罢了。”
浅弧依旧挂在薛止道的唇边,他点了点头。
付溪出门,走起路来一瘸一拐。薛止道瞥见了,问他怎么了。付溪一愣,回过神来直摇脑袋,道:“林询况他雇人给揍的。”
“林大人他从巽州离开时可还身体康健?”
“嗯。”
“什么也没干?”薛止道压低眼睫,话中有话。
“嗯。”
薛止道意味深长地“哦”了声。
第173章 不忍释
入冬有一阵子了,阳北道至西的紊州终于也落了场小雪,只是雪片太小,光是触及人身便已融作了细细雨丝。
一颀长人儿由侍从领着下驴车,只伸手扶正斗笠,湿漉漉地钻进了道边一小酒馆里。
他二人在里头坐了好一阵子,才有一生得尖嘴猴腮的人儿在他们对面落座,问:“要同我做买卖的,就是你俩么?”
宁晁适才已戒备地盯了那人半晌,见他张口仍是清朗少年音,不禁问:“喂、老子怎么瞧你也不过十六,你当真是……”
季徯秩温温摆笑,只在桌下踩了宁晁的脚,同那少年模样的男子说:“还请前辈开价。”
那风媒熟稔地敲桌,道:“将要散布的消息摆上来,我看过后再叫价。”
酒馆里头喧嚣无比,将外头北风的哀号都给遮掩。为听着彼此的声音,他们不由得凑身贴桌。
季徯秩在袖袋里来回翻找半晌,总算抽出块长布条,他恭谨递过去,说:“前辈,请看罢!”
那满脸机灵样儿的风媒起初还漫不经心,只当上头又写了什么贵人闲话,哪知囫囵瞧过后双眉竟是皱作一团。他仔细又瞧了一遭,急急将布条收进了褡裢里,问:“此言属实?”
季徯秩颔首:“不错。——只是听闻前辈长久以散步谣言为生,今儿怎么似乎很是在意此言真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