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一个叫他恨入骨髓的人儿祈福?
他究竟是疯了还是傻了?!
他自个儿也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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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棋循着马蹄印子寻人,终于在观音庙外瞧着了霜月白。
他在霜月白周遭四处张望,没见着季徯秩,却自那观音庙的半掩窗扉处,瞧见他家侯爷上挑眼尾处凝了一滴泪珠,正蓄力要啪地下坠。
墨绸般的秀发在那人前额不断磕地之际披散下来,被泪水与尘土捯饬得狼狈。姚棋知晓季徯秩如今心中痴念过重,早不适宜拜观音。
可他没有进庙劝,只是瞧着,就这么瞧着。
瞧那秾丽红衣人儿跪在满庙尘灰当中,口中是未曾中断的观音祈愿文。
也瞧他头颅下落处的尘灰被抹净,再多出一摊血。
后来季徯秩将头在地上长磕不起,姚棋难耐进去劝阻,却闻那埋头人低声念了四字。
——佑他平安。
他?
宋诀陵?
姚棋蓦地动弹不得。
“……几拜观音,原来为的是那负心汉!”姚棋恼得牙齿打颤,最终只能咬紧后槽牙甩头走,谁料庙外雨珠子却是不合时宜地往下蹦。
落雨,天凉。
冷,主子怕冷。
他于是回身,从红尘再跨入佛家,开口时不知怎么带上点哭腔哑调:
“侯爷,外头落大雨啦!咱主仆俩还是快些走罢!营里的弟兄们都提先用饭了,属下倒还等着要同您一块儿呢!”
第170章 破乱象
季徯秩听罢,伸二指抹去额间血,说:
“子柯,昨儿阿戟他见你状态古怪,疑心是我又犯了什么错,担心你跟着我会叫你这明珠蒙尘,便叫我把你给了他……我想着把甄老三他换到我手下也是顶好的,便答应了。”
不知谁人掐断了姚棋的呼吸,那姚棋半天没喘上来一口气,只遽然噙着泪跪下:“侯爷,属下自那日起便一直在自省,可属下左思右想唯有一个定论,属下待您绝无二心……您、您哪怕将属下贬作士卒,也好过弃属下于他人啊——!”
季徯秩浑似不闻其声悲切,只起身拍了膝头的灰,冷淡地说:“听你这话意思,是不愿跟了阿戟他?也罢,我且先替你把这话收着,来日你也好有退路。”
姚棋将头埋得不能再低,平日里那执重刀而不颤的手,这时竟打起抖来。
谁料那季徯秩见状竟噗嗤一声笑了,他用指腹的弓茧磨着姚棋颈间几道细小新疤,说:
“跟我这么久了,还不知你主子心有多坏么?你倒是动脑子想想啊,阿戟这心高气傲的,怎会拉下脸同我讨东西呢?再说,我不在稷州的那些个时日,练兵诸事你操劳不少,我夸你尚且不及,训你干甚?——成啦!咱主仆俩回去用饭罢!”
姚棋喘着气,半拢眼睫自嘲道:“侯爷,适才您那话若是真心的,属下真就要哭天喊地了……”
“就当是敲打。”季徯秩跨过那些个碎木,定定望向雨中,“啊呀,瞅瞅霜月白淋得!怪我怪我!”
姚棋听罢又唠叨起来:“您出府门那会儿,天上也该飘云了,怎么连伞都不知捎上?”
“你不是清楚的么?我向来只撑那把爱伞。可今早我出来得急,把伞给扔兵营里头了!——嗐,子柯,你想想我这一身臭毛病,不也有好些是你和流玉惯出来的么?”
姚棋无奈地甩起脑袋,季徯秩倒是挑唇从他腰上行囊摸出那把红纸伞,笑说:“美人得惯着才行,你说对不对,辛辛苦苦跑来送伞的好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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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了?”燕绥淮环臂立在席边,“摔得爽不爽啊?”
“爽,下回换你摔。”嘶哑的声音从宋诀陵那张薄唇里头钻出来,“紫章锦可安稳下来了?”
“那可不,经由我手,什么畜牲驯不好?”
宋诀陵眉头动了一动,问他:“蘅秦又退了?”
“是。”燕绥淮站一旁缠臂缚,顿了须臾又说,“俞雪棠她被狼咬出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要我说,那事儿就算过去了,你也别总给她摆脸儿了。打仗呢,你多担待担待!”
“她比你看得透。”宋诀陵说,“她装瞎子最在行,只看自个儿想看的,她哪里会在意我?”
燕绥淮抬头略微忖量,说:“似乎也没错……”
燕绥淮说罢便掀帐出去,仰天打了个口哨,登时便有一只灰羽的海东青敛翅下冲,铁钩似的爪子就这么紧紧勾住了他的臂缚。
他将那只巨鹰带到帐里给宋诀陵瞧,却见那适才还躺着的人这会儿已将脚套进了靴子里,几下便站起身来。
宋诀陵自腰间摸出把小刀,把血迹在袖间抹了抹,说:“你把鹰给老子拿远了。”
“怕了?莫怕!你瞧它多惹人怜!它都长这么大了,每每上我臂时,我还觉着他只有我拳头那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