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白哥,”方纥说,“我在啊。”
第160章 何仁赤
何封白死在方纥脚边,方纥冷眼觑着,末了只轻轻挪步避过喷溅的鲜血。
干了这么一件大事,方纥却并不觉得畅快,因为他本就不恨何封白。
当年何封白他爹何启如豺狼,杀人如麻,从不讲究什么亲疏远近,杀红眼来就连儿子也不放过,他没必要因着何封白当年没能救他而耿耿于怀。
可是为着大义,何封白今儿必须得死。
那悍匪孙九见状瞠目结舌,方要回身揪住季徯秩来质问,脖颈却忽地横上一剑。他浑身发颤,生怕咽口唾沫便会蹭上刀锋,只还搐动着唇道:
“寨子上下两万弟兄,你若是杀了寨主与老子,甭、甭想从这儿安稳出去!”
“哎呦——”季徯秩挪刀更抵近了些,呲笑道,“晚辈谢过九爷……不过您怎么还替晚辈担心上了?晚辈左思右想都该是您的脑袋要先掉啊?”
“砰铛——”帐中另一悍匪吓得叫刀脱了手,一声脆响叫营中气氛再压沉几分。
季徯秩双眸狭眯,道:“这位爷又是要干什么?”
孙九嘴角忽而勾上一抹奸笑,他遽然前抬猿臂蓄力,一瞬便将肘骨往身后季徯秩腹上撞去,在那人后退连连时,又猛提左臂将颈处利刃顶起。
孙九适才听得这人臂膀有伤,想着这般高度他定然是招架不住。他正因得逞而洋洋得意,不料季徯秩向下一个收刀,便在他那粗脖上划拉开道一掌长的血口。
他扭曲地滚在地上,仿若青草虫一般地蠕动挣扎,叽里咕噜:“你、你……”
“嗳、晚辈也没说晚辈当真唤作何夙啊!”季徯秩甩剑,叫剑身流动的血珠倏地凝在一处,仿若水珠撞鼓面一般四溅开来。
帐中余下三位匪人已被嚇得魂不附体,只见帐帘一掀,进来个锦帽貂裘的高个儿,正是何老二何仁赤。
“我大哥死了?”那人旋着指上兽面扳指,漫不经心道。
方纥退开一步,任他瞧脚边那具尸身。
“啧!委实不堪入目!”那何仁赤垂目端量片晌,这才招手叫帐中没死的三位匪人过来,他说,“来、过来二当家这儿,甭怕!二当家手上没东西,害不了你们!”
那仨慢吞吞回头瞧了瞧身后那扯孙九衣裳拭剑的季徯秩,只心惊胆战地朝何仁赤挪步。他们的手始终搭在腰间佩刀处不敢高抬,生怕一个不慎那何仁赤便要使诈。
到底是轻敌,三人方挨近,那何仁赤便自貂蓬里头摸出把小刀,一举捅穿了迎面之人的腹,随即一阵狠踹,叫那打头阵的呕血不已。
“拿弓来。”何仁赤向后伸手,帐外闻声递进一把重弓。
几声闷响过后,那些个彪形大汉尽数栽倒氍毹,平地起肉山,丑态毕露。
“哈哈哈……死也死得这般的丑!”何仁赤瞧着那些人被重箭开膛破肚,不由得仰天大笑,“老子早同你们说过了嘛,甭要动朝廷运救命粮的马道!你们偏不听!这会儿是你们活该!统统到地底下给我坤州饿死的父老乡亲磕头谢罪去!”
眼见那些个人都动弹不得了,何仁赤才终于将带了三个玉戒的手抻了抻,同外边小厮吩咐说:“进来把弓给爷收了。”
那厚厚帐帘此先把血都吸了去,这会儿帐帘掀动,外头的血光全照了进来。
坤州匪和紊州匪此刻正忙着相互撕咬,血流成河。由于适才吃食当中多数下了药,紊州匪人在晕晕乎乎之间,便见了阎王爷。
这寨子主力此时多数忙于在山脚同忽而前来的官兵纠缠,此乃三人共思之调虎离山。
然这法子拖不了多长时间,再过阵子紊州匪主力归寨,他们必然得吃不少苦头。如今一走了之显然为上计,可是帐中三人却像是并不着急,只还悠哉地闲谈。
那何仁赤借他大哥的衣裳擦去鞋底沾上的泥与血迹,同方纥抱拳道:“今桉,有劳你。”
方纥摇头,自顾解下耳上那对碧玉耳铛,说:“仁赤,你要谢便谢侯爷罢,这般险事,没他撑腰,我还真没胆子赌。”
他说罢便蹲下身来,将那被一剑穿喉的何封白翻了个面,随即捏住那人的两腮,微启那人儿被鲜血糊住的嘴,利落地将俩颗玉耳铛丢了进去。
何仁赤环着臂,挑眉一笑:“今桉!你未免也太过大度,还赏那孬种含玉下葬!”
“方监军这是拿寨主的嘴当篓子呢!”季徯秩笑着应声。
何仁赤含笑旋身朝季徯秩躬身作揖:“侯爷叫小人得此机会屠这嗜杀无度的狗寨,小人感激涕零不得语!”
季徯秩把头点了,只依旧弯眼瞧他,在心中算计起那何仁赤的生死。
今儿那何仁赤能上山得益于禁军开路以及紊州官儿的妥协,费劲的还是方纥与他季徯秩。可要是没有何仁赤手下那些对紊州山道了如指掌的,他俩倒真不能顺利地把事办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