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这个本事吗?”魏盛熠猝然哈哈大笑起来。
都兰攥紧拳头:“你们魏人总是这般的自负!这般倨傲终有一日会叫你们吃尽苦楚!”
魏盛熠侧耳不知听什么,听了好一阵子,没搭腔。
***
轿子经了好一阵子颠簸,终于停下。
“这就到了?”魏盛熠问。
“嗯,到了”都兰动了动那藏在袍中的手,只听“锵”地一声,一把短刀于她袖间出鞘。
魏盛熠并不怕,只说:“公主,你劝朕莫自负,可朕瞧那自负者是你才对。朕若是你,定然会将那把刀藏严实了,决计不要叫一个身量比自个儿高大不少的男人知晓原来朕手里还藏着一把刀。”
说罢那都兰执刀之手便被魏盛熠倏地握住,只一刹腕骨便似乎要崩碎。
都兰望进那人眼底,他眼波中不掩的癫狂终于叫她生了丝仓惶。
可魏盛熠并不打算伤她,很快便把都兰给放了。她努了努嘴,拿刀抵住他的腰身,催他出轿。
后来魏盛熠也没做反抗。
他被匆匆上前的侍从用麻绳捆缚双手,而后推搡着向前行至一坡。他踩着沙石,眺望而下,只见坡下草野布列着数十万蘅秦骑兵,浩荡如蔽天巨物,呈撼天动地之势。
都兰这时对他说:“我二哥他来日未必会答应将久羌送去魏救人。可我愿对长生天起誓,若是你安稳听话,我定会将药草差人送至魏救那山上民。”
魏盛熠嘴角漏了一缕笑,他平静地说:“那便有劳公主。”
都兰错愕不已,却也并不多问,只凛冽道:“我瞧过你随从的那位吴将军,臂长腰劲,双腿也格外有力,他身下那匹马也是价值千金的好马,不出差错他应是个出色的驭手。”
“是啊,当年北边老将都跑不过他同他那匹宝马。”魏盛熠道。
魏盛熠答话时没有回头,只望着秦甲吁气。连天的芳草被乌压压的秦甲所覆盖,那些人面上抹着牲血,显然已行过开战祭天之礼。
都兰见魏盛熠无动于衷,警觉地回身去寻适才还跟在身后的吴纪一行人,却见他们不知何时已没了踪影。
她的心脏咚咚加快了跳动,手上刀再一次架上了魏盛熠的脖颈,她道:“说!那些人儿呢?”
魏盛熠死不作声,便被她踹了腿肚子,由侍从摁着跪下。刀尖悬到眼珠子上,他却只是缓缓回应:“不知道,估摸是跑了罢,他们向来不待见朕这君王。”
“你说诳!”都兰怒喝一声,“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身后人马杀尽逃离,不可能没有半点风声。你默默无语许久,适才车上突然健谈,你是在为他们打掩护!”
“哈,你这般久了才反应过来此事么?朕告诉你,今日你同朕下棋,你能时常得意,是因朕愚笨,是因朕是人。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魏风云是鬼与鬼下棋。你能赢朕,赢不了魏鬼域里头的魑魅魍魉。”魏盛熠抬眸看她,眼眶当中的两颗琉璃珠子的色泽一如这将枯的草野,“你们会输。”
“放屁!我们蘅秦勇士个个骁勇善战,他们是草原上的狼,杀的就是你们这些锁在黄金笼里的困兽!”都兰回眸看向坡下铁骑,“这第一步你就错了……距此最近之处为魏鼎东,吴将军势必会去那地儿祈求荫蔽,这么一来,他必死无疑!”
魏盛熠并不受其言触怒,只淡道:“逃不逃得掉全看他造化,朕不过清楚自个儿逃不掉,你们蘅秦亦逃不掉。朕与逢宜是捎来这蘅秦的纸钱,我二人的焚烧,乃是为了祭奠你们这些桀骜不驯的大漠野物!”
纳达日上前将魏盛熠拖走的时候,魏盛熠面上笑依旧明媚得刺痛了都兰的眼眸。
都兰只当他是执迷不悟,问纳达日道:“纳叔,那些溜走的魏人可有人追去了吗?可还追得着吗?”
纳达日揉她的脑袋:“格桑花,你不也清楚的吗?他们若是往鼎东去,定然是逃不掉的。”
***
“驾——”吴纪飞奔去鼎东报信,马蹄扬沙几千里。
关口近在眼前,他振臂高呼,然他还未行至关墙之下,只听啪地一声,他的胸口便晕开抹血花。
他不愿意承认,可那点金的箭确乎不是从背后来的,而是前边那高耸的石墙之上。
吴纪被箭势带着跌到马下,在那短暂时间里,他看清了城楼上的守将模样。
薛止道。
北疆德厚流光的金玉菩萨。
为了便于跑马,吴纪抛去了身上重甲,此刻头上未戴盔,头撞在地上疼得他眼冒金星。又听咔嚓一阵响,似乎是颈处的骨头自正中折断开来。
一身碎骨扎破了皮囊,在后背冒了个尖儿的金箭经了身子压地那股冲撞,再一次摁进了他的脏腑,直拖出肝脏半寸,叫他血流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