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为客(32)

“阿承,你送我一程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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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男儿,撞上了情窦初开与少年意气。

那燕绥淮原是瞪着徐云承的,忽而难耐地将头往左边一撇,手掌也随之附上了左耳。那徐云承见其冷汗直流,心急如焚道:

“怎、怎么了?可是耳鸣又犯……”

燕绥淮痛苦地闷哼一声,像是幼兽喉里涌出的细碎哀嚎。燕绥淮将头垂下来往徐云承肩上蹭,徐云承也正好借着月光看定了翳风穴的位置,伸手要去替他揉。

然一阵秋风过耳,那垂头的和伸手的,皆遽然僵住了。

徐云承收回手来,连连退后几步,那燕绥淮强忍着脑中轰鸣,只顺势将徐云承摁在了墙上。他俯视着徐云承,眼里尽是泪。

徐云承先是一怔,继而赶忙把睫给敛了。从前燕绥淮一哭,他便拿那人没辙,还要软声细语地哄上几声,可如今他明白自个儿绝不能给燕绥淮留半分念想。

——那是折磨燕绥淮,亦是为难他自己。

燕绥淮眼里蓄着的泪快要破堤,嗓音却仍旧平稳低沉。他伸手捏住徐云承尖削的下颌,逼着他看向自个儿。

“徐云承,我与你相识十八载,在你眼里究竟算些什么?!”

“你还真是问得出来啊?!我把你当挚友,你却把我当什么?”徐云承不瞧其泪眼,只狠下心道,“尽怀着些龌龊不正的心思!”

“难道男子恋慕男子便是龌龊么?难不成徐萧叔在你眼里也是这般不堪么?”

那对琉璃瞳子涌上了红,徐云承垂着眸子没有言语。

他理当否认,但他不能。他别无选择,唯可翻箱倒柜地将心中最坏的词统统倒出来,咬牙道:

“不然呢?!叔父若非染了那病,恐怕早已成了朝中新秀,而非地府冤魂!——燕绥淮,我告诉你,像你这种生了断袖之癖的,在我眼里,连骨都是脏的!”

这种人?脏?

“哈哈哈……好、好啊,徐云承!你竟促狭至此!!算我真心错付!”

燕绥淮大笑起来,他用手指轻轻勾过徐云承的脸庞,有些颤抖——那是他藏住的,化不开的眷恋。在那震颤的引诱下,他近乎发了狂般扑上去在他颈间狠狠咬下一口。

齿没入了皮肉里,舌尖很快便从那地儿舔来了血。

徐云承不停挣扎,乃至于捶打那人的肩背。那人纹丝不动,直至满意了才松口。徐云承捂着肩头,将唇咬得发白,一时间羞愤难当,骂道:

“狗、狗东西!!”

“狗?可我是你亲手养出来的啊。徐云承,你比谁都要清楚,我若是狗,那狗链子可一直都牵在你的手上!——怎么办?你拜了这么久的神佛,却养出一只想往你身上爬的畜牲!”

燕绥淮眸色幽深,直勾勾地盯着人时像极鹰隼捕食,然徐云承那抗拒模样好似迎着他的头浇下一盆冷水,叫他终于清醒过来,可他到底没收去恶兽的獠牙。

“徐云承,我最后再赠你几言罢!”他凝视着徐云承那对琥珀瞳子,笑得有些森凉。

“其一,今后莫望我眼。”

“其二,今后勿唤我名。”

“否则,我可不知我这一脏入骨子的野狗会对你做出什么大逆不道之事!”

说罢,燕绥淮干脆地收回了手。那徐云承适才被束缚良久,这时双腿已然发麻。他轻抽了口凉气,紧咬牙根往前走,可那接连不断的酥麻却叫他险些跌倒在地。燕绥淮沉默地把他扶稳了,待到他缓好才放人。

徐云承没同他道谢,只一味地想逃,走时却还听身后朗声。

“祝公子‘丹墀对策三千字,金榜题名五色春【6】’!”

徐云承顾不得辨认方向,只莽撞地朝前奔去,白袍荡在林间,像是飘着一团攥不住的雾。

累,好累。

徐云承抚着树皮粗糙的纹路终于停下了步子,白净指间蹭上去不少褐黑木屑。双腿渐软,他只扶着树跪下,大口大口地喘息起来。

“燕绥淮,我恨的哪里是你?我恨的是你分明知道我心里有多痛,多怕,却要顺着私欲将我变作我最厌恶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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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攫住了燕绥淮的脖颈,叫他喘息不得。

他踏着仲秋的枯叶朽木,跌跌撞撞似地府游魂飘荡于世,只疯了一般将自个儿锁进了屋子。

他不停抽着鼻子,却半点呼吸不上来,分明在岸上却怎么好似沉入了深潭里?于是只能痛苦地掐住了自个儿的脖颈。他在地上翻滚挣扎了许久,终于沉静下来,也终于如同新生子般学会了呼吸。

他吐息仍旧混乱,可他却没再理会,只匆忙伸手扯散了编好的发,呜咽着,顾不着扯下发丝的细密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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