枢成一十四年,季徯秩为何敢去赴那场纨绔宴,因为他胆肥,还因为那儿有付溪。
他哪知再相逢付溪会是那副德行。
“时势造纨绔,下官自也是委屈的。”付溪腿疼,却还是以笑脸相迎。
季徯秩不理,付溪便接着笑:“侯爷快些做了决定,立冬宴是个好时机。您若应了,下官也好赶快在皇上面前跪一跪,把这事儿说了。”
“这么着急么?”
“怎么能不急?快些说了也好快些挑个大喜日子。下官一辈子总得瞧下官掌心那宝贝身披嫁衣的漂亮模样。”
“对了……您可听说了么?二爷和燕小将军也要从北疆来赴这场立冬宴。欸!真是好大个宴……”
季徯秩搀着那付溪,闻言脚步稍稍顿了顿,很快又架着他继续往前走。
“那就更不能在这宴上说了,这般难得的宴,我还是莫要逞风头。”
“真不叫下官说?”付溪道,“千载难逢的机会……到时下官坐侯爷边上,侯爷若是改了主意,禾川定洗耳恭听。”
季徯秩摇摇头:“你是真找死。”
那付溪侧脸瞧着季徯秩,又给他个笑脸:“找死?找宋诀陵的死吗?那人还是个醋坛子么?”
“收收胡话。”季徯秩瞥他一眼。
“下官也是个醋坛子。”付溪漫不经心道。
“你有什么醋好吃?”
“侯爷不知道呢罢……当年下官离宫时,想到再难见着侯爷,可是恨得肝肠寸断。”
“别学着那些纨绔说些暧昧不清的话,叫别人听了还以为你是什么对我念念不忘的大情种,当初你被迫出宫还不是因被太傅觉察你吃了那东西。”
“什么东西?侯爷怎么不敢说?”
“不吃了罢?”那季徯秩眸光里带上了点寒色。
“要还吃,下官现在也该买副棺材躺着了。”付溪摸了摸自己的鼻梁,避开季徯秩那双剔透的眸子,道,“下官不自个儿糟蹋坏了身子,老师他也该扒了下官的皮。”
“当时干什么吃那东西?”
“不知道。”
“你不知道?!”
“哎呀就是不知道,从前吃了就吃了,现在可不是不吃了吗?侯爷别问啦,再问下官就真疯啦!”
付溪用空出来的那只手捂住了耳朵。
第105章 将军泪
魏·缱都
一年屈指余三月,四序惊心又九秋【1】,立冬这就来了。
那立冬宴没办在宫里,大张旗鼓地摆在了缱都边野那昭山上。光禄寺里头的官儿理所应当地以为这立冬宴会办在宫里,哪知那万岁爷临时起意要去看野色。
凛冬到底有啥野色可看?
那些光禄寺的官爷在心里头怨上那么几声,又缩了脖子思忖起要搭的帐子、在山的哪块地办云云,总之个个忙得晕头转向。
好在这些年那九重天上的爷变了几遭,光禄寺的官受牵连少,那些真能干的都留了下来,跟户部的讨银子,骂起架来也已熟悉门道,经了半月操劳总算把那山上布置好了。
山下饿殍载道,这山上却显出盛世才该有的雍容隆重来。
可如今山下已是这般的冷,更别提山上。那些个达官显贵个个都披着厚重的大氅,步子再被那风雪一压,都慢了起来。
许未焺扶着刀立在棵树下避雪,他含了口茶润了润嗓,眉蹙着,不知在想什么。
他叹一口气,瞧见雪中一点红,眯了眼瞧,瞧清了,赶忙弓身作揖:
“侯爷。”
“备身免礼。”季徯秩扶人。
二人相视,不约而同地笑起来。许未焺往周遭瞧了瞧,这才把手搭上季徯秩的肩,笑道:
“嗯……气色还成,过得应该不错。”
季徯秩伸手轻轻捏住他的下巴,左右转着瞧了一瞧。那人一双杏眼依旧漂亮,只是仿若蒙了尘般失了光,就连面颊也消瘦了许多。
季徯秩将眉间蹙意化淡,笑道:“近来事务繁重,没什么机会去拜会你,是我错了。”
“这算个屁,我俩之间用得着说什么错不错吗?”许未焺将手折起来用手肘撞他。
许未焺抿了抿唇好似正想同他说些什么,可这时偏有个宫人寻他道:“许备身,陛下找了您许久呢!还请您快些同奴来!”
许未焺故作轻松挥手同季徯秩作别,一转身那面上的笑便挂不住了,他皱着眉,迈着沉重的步子往御营走,每走一步靴子便往下陷,他费心拖着时间,但拖着拖着还是行至那重兵把守的御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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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许未焺进御营的时候里边很暗,暗得瞧不清人。他只知他方将那帐子给拢住回身便被一只手揪住了领子。
他喘不过气来,艰难地将手往腰间刀上探,却听得耳畔慵懒一声:“焺哥,你这是干什么?难不成是想要朕的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