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为客(123)

那人喃喃道,直至宋诀陵开口请他再言,他才回过神来:

“噢!老夫讲到哪了?对,他二伯父……接着老夫给你们您讲讲安漓戌他四姑母。此女打小便颇负心机,甫十七便嫁了我余国户部尚书,那尚书虽有几分精明,但哪比得过那女子啊?如今他夫君在外忙碌公事,她自个儿倒好,瞒着她夫君找男宠,背地里也没少给其长兄出些坑害百姓的损招。您若想动她,‘色字头上一把刀’可要记牢。”

“前辈您可是多虑。我们何必和一个女人过不去?”宋诀陵笑道。

“老夫虽不知仨位贵客为何而来,但老夫知,您若想动安家,则不能不动此女。而当人心如蛇蝎,坑命利己,便是活该千刀万剐,死不足惜!”

“老人家,您又说多了!”季徯秩敲了敲桌子道。

“对不住,对不住!且听老夫接着道来……安漓戌他五叔是当朝大理寺卿安稹。那人行事颇随心,折磨犯人的手段也不少。如今他对他侄子的行事那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自成一派去了。好心劝你们一句,在这余国,见着臂上悬一银臂环的,便快些走罢!休论那些个人是否是冲你们来的。那安稹最喜养些武力高强的门客,个个杀起人来眼都不眨,事后还喜‘留清白’,无辜看客那是一个也甭想活。”

“如此恶人,朝廷怎不以他私藏兵力治他的罪?”喻戟蹙眉问道。

那老翁又笑起来,笑声震得那薄帘子荡个不停,“您难道忘了如今这天下已成了安氏天下了?”

“唉……我接着讲罢!给你们好好聊聊安漓戌他爹安渊,这人年轻时,书读的好,殿试拔得头筹,再借祖上光,后来他那官位是只升不降,后来他许是瞧倦了官场的勾心斗角,便辞去了京官。谁知他又被先皇提拔为太子太傅,一并教习宫中的四位皇子,他的长子安漓戌自小便在这四位皇子的身边作伴读。”

那人咽了口唾沫,又笑了起来,“咳!讲到这儿……似乎还得引些帝王家的事……不然老夫就先略过去?”

宋诀陵呲笑着又朝那帘上抛去几块碎金,那些金子穿过帘子不偏不倚地落入了碗中,“有劳您。”

宋诀陵耍完明面上的,收手时还不忘拿指往季徯秩的手上轻轻刮一刮。季徯秩正听得入神,不由自主地颤了颤,抬头去瞧他,宋诀陵却早早地移了眼,没看他。

宋诀陵余光瞥见季徯秩瞧他,这才装模作样地俯下头来,在季徯秩耳边小声笑,“侯爷,干什么瞧我?”

季徯秩也没打算同他争,再凑近了些,道:

“可不是因二爷生得好看?”

“好看就多看看,我脸皮厚,不像侯爷细皮嫩肉的,不怕被灼出洞。”宋诀陵凑的很近,长睫险些扫在季徯秩脸上。

喻戟使劲拍了拍桌面,要他俩闭嘴。

那帘后人坐的远,不知这俩人正忙着你言我语,以为喻戟正在催他张嘴,忙道:

“欸贵客您莫急哟!老夫这不就接着道来了……”

第044章 蹄踏雪

壑州,魏东疆。

苍山负雪,长河冰封,大雪覆盖了那早已夹杂冰碴的地面,寂寥山中,一人策马穿行其间,山道飞雪。

“驾!”

数十个营帐扎在临靠冰河之地,燃起的火把淌在山间,于这无妄深夜自顾发着暖光。

营帐中心有一篝火,三个大营帐围绕着那火分布,小营帐则散乱于四周。营火烧得很旺,不断发出“噼噼啪啪”的细碎声响。

几队兵士正于营前巡逻,见有白马飞奔而来皆举起手中长矛。

那身披钴色轻裘之人翻身下了马,向下垂的唇角衬出了一张冷面。他本就满面漠色,再加上雪中纵马,周身尽是逼人寒气,好似挂着朔朔寒风的孤峰,叫人生畏。

那男子用两指勾出腰间令牌,抛给一守营门的兵士,沉声道:

“温。”

那兵士瞧着这人儿,轻轻咽了口唾沫,才道:

“世子已恭候多时!温将军,请!”

又是曲曲绕绕地在营内行了一阵子,温方得以入了那扎在中心的大营帐。他入帐时,那帐里头的将军正背对着他琢磨挂在帐上的山川形势图。

“世子,温将军到了。”

那将军闻言稍稍侧了侧身子,令帐中侍从先行退下,手轻抬燃起帐内的一盏烛灯来。

银色的铠甲在帐内烛火的映照下闪着光,同时闪着的还有他耳垂的玉耳铛。

温不知怎的觉着那人的声音颜容都有几分熟悉,但天下声近的人多了去了,他自也没多想,见那人要转过身来,便单膝跪地,道:

“将军,卑职奉皇上之命前来阜叶营戍守。”

“将军?”那人轻笑了声,带些莫名的茫然苦涩,道,“这事我知道……倒是您怎么唤我作‘将军’?您是当真认不出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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