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缇涅低下脑袋,嗓音颤抖着,夹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动摇。天使从来没有遇到过那么难以解决的问题。
手上传来了一点触感。
安缇涅猛地抬头。
小小的卡洛斯坐在他的手上,整个站起来也许就一条小臂那么高。手掌对他来说凹凸不平,又很软,因此他动得很艰难。
安缇涅不明白,把他放在了地上。
结果小人在屋顶的琉璃瓦片上打滑,更加狼狈了。那些金色的头发在风中凌乱,小人的脸上没有表情,只有茫然。
安缇涅只能重新把他捧起来:“你想要什么?”
这回举得够高,而且安缇涅把翅膀抬起来了,帮小人遮挡了一下对它来说过于强烈的风。
小人也终于满意了,没有上下闹腾,只是伸出手,埋在安缇涅的羽翼里,那些雪白的羽毛可以锋利,也可以柔软,摸起来其实比想象的要温暖很多。
安缇涅看着它。
小人仔细地把羽毛上的血珠擦掉了。
然后又把羽毛梳齐整,才重新回到安缇涅的手上,抱着他的手指贴了贴,像是在安慰他,不要太难过了。
安缇涅顿了很久,久到让人觉得他是一座生在教堂上的雕像,只有随风而动的羽毛证明他还活着。
“你的灵魂还在。”他用一种做梦般的声音说。
很快他察觉到自己有些失态了,恢复了平常的冷静:“这种情况……灵魂被困住了?还是被藏起来了。也许有人在阻拦我们找到你。”
小人依然呆呆的,不回应,不能指路。
但安缇涅已经找到了方向。
“我一定能找到你。”
……
卡洛斯打着呵欠,身上披了一件外套,专心地盯着玻璃茶壶里的水煮开。
盖子有些烫,他拿起放下,手指在耳垂上捏了捏,热水冲泡的花茶需要加适量的糖和奶,他不爱喝这种东西。贵族们有时候会追求颜值大过于追求口味,好好的一个茶叶里面还要搭配各式各样的鲜艳花草。
泡倒是会泡的,只要在王都生活过,就没人不会这一套。
“请喝茶。”卡洛斯把杯子放在三个人面前,他坐回去,尾巴服帖地垂落,“在屋内聊天多好,外面真的很冷。”
他不知道如果不是他现在坐在桌子前,这张桌子已经被掀翻无数次了。
卡洛斯只觉得兰托很包容,不像大部分的人类,对其他种族很排外。救下他这只魅魔是一点,半夜和其他魔族聊天也是一点。总之兰托是个很宽容的人。
他其实不太想继续留在这儿。
主人要和客人聊天,他作为完全不认识客人的人,应该主动避开才对。而且卡洛斯真的非常困了,煮茶的时候就险些睡着。
看,他在的时候,这三个人都不说话了。
他觉得自己妨碍了他们。
卡洛斯暗暗摇头,决定自己去卧室睡觉。
结果他还没站起来,兰托的手掌就放在了他身上,带着一点温度,十分用力,简直是把他按在这儿。
“啊……”卡洛斯只能重新坐好,等了一会儿,也没见兰托有别的动作说别的话,他实诚地说,“你一直按在我大腿上干嘛。”
这么一句,在尴尬的房间里格外响亮。
立刻有两道刀一样的视线飞过来,几乎扎透了桌子。
……卡洛斯是没穿裤子的。
兰托慢悠悠地举起手掌,垫在自己的下颌边缘。他离卡洛斯最近,而且能明显看出来现在的卡洛斯一点也不防备他。本来兰托说话就很有点贵族的毛病,不紧不慢,现在更是慵懒了:“在外面的时间久,冷了。卡洛斯,你身上很暖和。”
卡洛斯露出一点不赞同的眼神:“是你自己要跑出去的。”
他想了想:“我身上也不暖和呀,刚刚出去了一下,热气都散干净了,还是坐在壁炉前聊天舒服,不是吗?”
“不过,你要是真的很冷……”卡洛斯把身上的外套松了一点,两只手握住兰托的手掌,贴近他的小腹,那永远会自己发热的地方,“这里,是热的。”
兰托:“……”
他甚至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卡洛斯的脑回路,然后便是为卡洛斯这样的人担忧,他看起来真的像是冬天真的会把毒蛇塞进怀抱的人。
除此之外,便是毫不掩饰的欲望了。
他做的一切事情都很光明正大,而且阿维德和尼伯龙根也不能破坏卡洛斯现在的状态——他们勉强达成了一个共识,不能被天使发现,卡洛斯不能去神国。
“谢谢。”都送到嘴边上来了,他可不打算拒绝。
然而比他反应更快的是尼伯龙根。
少年蹭得一下站起来,把所有的愤怒都压下去,摆出一张理直气壮又楚楚可怜的脸,像是被雨淋湿的金发小狗:“卡洛斯哥哥,我也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