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身着一袭挺展官袍,衣上刺绣鹭鸶暗纹,端得是清绝俊凛,衣冠齐楚。
听及此,未免只觉可笑。
那都是多日之前的事了,他亥时出的门接魏妆,近子时回到府上,一路人影皆未见几个,却竟然被谁盯上。
想来莫非林、谬两家所为,也只有这二个暗中关注谢府动向。先前不敢搞事,唯怕谢府不肯退亲,既退了亲无了威胁,便容不得谢府独善其身了。
谢敬彦对此却无妨,按着他的记忆,接下来皇后该逐渐衰微,梁、宣二王恶斗登场。谢氏历代颇得圣眷,而自己从十六岁高中状元后,便一直为御前炙手可热。
若能减减风头,让人觉得他贪恋闺事也罢。
他就回答道:“启禀圣上,确有此事。只那日臣忙碌朝贡典章细则,一抬头天色已晚。因不放心内子独在花坊,故而前去接了回来。”
啧,正愁逮不到话头安抚谢家。皇帝听得十分满意,顺着话风道:“不愧是老太傅栽培的后生,如此鞠躬尽瘁为朝堂。若没御史丞上奏,朕还未能晓得你新婚期亦在辛勤奉公。谢氏风骨高崇,府上闺秀子弟皆出类拔萃,可褒可奖也!”
遂命聂总管赏赐了几轴玉版宣。
这种宣纸昂贵堪比黄金,可见皇上意在抬举谢家,更听出了号召谢家贵女宜婚娶之意。
却说谢侯府在这件事中,格局真是拔高了几个台阶。且看林、谬那等子行径,若把他们换到谢府的位置,不定如何喊杀喊打,哪怕拆了对家门匾都不算仗势欺人。
谢府却悠然雅然,婚事退得干净利落,琐屑不沾。当然,地也收了,证明不迂腐。
此等行事做派,难怪辈辈出人才呢!
见皇帝有意笼络,其余官员便也墙头草跟风,是哪个不识抬举的,竟为点儿小事弹劾谢修撰。
偏宠新妇又怎么了,证明心中能容朝堂、也知顾全小家,多可贵的品质。
谢敬彦未料到轻松立了个宠妻角色,还得了一番褒赞。
前世他可是出了名的左相“内宅冷淡”。
立便立了,只这赞赏他乐得消受,顶好传开来去,好叫魏妆也知道。
这女人嘴硬心软,无论他做什么,她皆能视若不见。闺房中咬紧着他,仿佛难舍出离彼此,事后亦能一口一个“挂名夫妻”。谢敬彦真想问,哪对挂名夫妻能挂成他们这般的?
非叫所有人都晓得他心里恋眷她不可。
微风清凉的夜晚,魏妆坐在花房里对账本,算盘子儿在指尖拨出轻响。
簇锦堂开业两天了,因着有她前期声誉的累积,再又太后皇后爱重,不少官眷慕名而来,其中便有先前刚被乌千舟退还寄养花卉的府邸。
开业当日,魏妆就卖出了近二十盆花,接了六单的代养植。她定下的价位都不低,虽有开业八折优惠,然长久代养植却能盈利不少。
今日第二天,竟是比头天光顾的客人还要多出几倍。花卉寄养却只增加了两单,其余都是卖出的三十多盆普通花卉,更像是为了看热闹来的。
簇锦堂地段非西市等闹市,这般纷涌的客源委实叫人意外。
傍晚贾衡过来送点心,谢敬彦担忧她在外吃不好,特意送了她爱吃的糕果。魏妆便听贾衡说道,公子昨日当着朝堂被弹劾了。
呵,他堂堂京都第一公子,深谙为官之道,能温润能狠辣,哪怕弑宗亲都无人敢揪他行事。这回竟然有此待遇?
魏妆只觉好生有趣,她倒要当面去问问他怎么回事!
第88章
夜里戌时, 廊下灯火摇曳,谢敬彦从翡韵轩的琴室里过来,织锦暗纹的绸白宽袍被夜风吹得微扬。瞥见花房里魏妆尚在对账, 他就抬脚迈入了对面书房。
自从魏妆娇嗔他每日早些回府后,他几乎都这时辰出现在云麒院里。
其实各院都从庄子回城后, 魏妆没那么怕黑了。但他肯早回,她也乐意一抬头, 就能看到对面门扇里有道熟悉的身影。
前世她是真心崇慕谢三郎的,总在背后悄悄打量, 那时不知他原是面冷心热, 只当他不悦自己呢。如今可以大大方方地欣赏男-色了,她反而对这副俊美风骨平淡。
正好葵冬进来禀报说少夫人的汤褒好了,魏妆便起身去小灶房瞧瞧。
小灶房是新砌的, 就在小两口儿的云麒院内。罗鸿烁回府那天婆妇状告魏妆深夜洗水, 隔天谢敬彦便择出一间空置耳房, 命人砌了灶台。此后却是用水方便了,任意时候想传水便传,亦不会吵扰到别院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