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母犹豫了好久,手心手背都是肉,可是确实养不起了,加上三个女儿都还小。
关母表姐嫁的人姓蒋,在外头做建筑生意,也叫得上一声“蒋老板”。
关母同关父商量了一整夜,再加上她表姐承诺就算过继了他们也可以过去看儿子。
关母咬咬牙,狠心把自己大儿子也就是关江源送走了。
关江源比关青山早出生十几分钟,关母生他的时候是遭了好大的罪,个头大不好生。
明明是双双胞胎,关江源产婆接生的时候感叹了一句“这大胖小子。”
生关青山的时候就容易多了,产婆开玩笑这是在肚子里的时候老二抢不过老大啊,明明是一母双胎,个头却差了很多。
关母月子里带的时候也是这样,老大哭起来声音大得很,老二就哼哼唧唧,甚至身体虚弱得很,动不动就有小毛病。
关母不可避免对小儿子更加偏爱一点。
纠结了一晚上,选择把小的留身边自己照顾,把老大送出去。
蒋家也算有几分道德,等关母出了月子才把孩子带走。
走的时候,关父坐在堂屋里沉默地抽烟,关母在外面送他们离开,一直抹眼泪。
蒋家安慰她想孩子了随时可以去看。
话是这么说,可是关母清楚地意识到终究还是不一样了。
目送蒋家的车开走后,关母钻进屋里放声大哭。
她进屋后发现蒋家偷偷在她的枕下面塞了十来万块钱。
“呜呜呜……我这是在卖孩子吗!?呜呜呜-——”
蒋家夫妇最初对这个过继来的儿子还是不错的,有求必应,几乎宠上天。
小时候的蒋江源活脱脱就是个小霸王。
可这一切在他六七岁的时候都改变了。
一天他像往常一样扑到自己妈妈身上和他玩闹。
对他一向温和的父亲却厉声呵斥了他,让他注意点,不要撞到妈妈肚子。
他疑惑地看向妈妈,却见妈妈摸了摸他的头,告诉他,他要有弟弟或妹妹了,问他开不开心。
他记得那时候他是开心的,拍了拍小胸脯,“我会保护好弟弟妹妹的。”
母亲欣慰地摸了摸头。
蒋家夫妇几乎要喜极而泣,他们盼了十几年终于盼来了自己的孩子
同时对这个过继的孩子内心就有些复杂了。
这种复杂的感情随着自家龙凤胎孩子长大越来越乖巧懂事,而蒋江源则是反例,越来越混不吝,打架斗殴,顶撞老师,目无尊长,对自己弟弟妹妹态度也很恶劣。
蒋家父母对这个孩子越来越不喜欢。
可他们不知道江源只是想引他们的注意,只是方法错了。
他以前一直很乖,很听话,是家长心中的乖孩子,老师眼中的好学生。
可是父母一直把精力放在弟弟妹妹身上。
他也想跟弟弟妹妹玩,但是他们抢他的玩具,玩坏他心爱的东西。
他不能说也不能打弟弟妹妹,因为父母会让他让着弟弟妹妹,不能欺负他们,可是他从来没有欺负过他们。
上了高中之后,江源突然觉得父母更喜欢弟弟妹妹是因为他们会哭会闹会肆意表达自己的感受。
是因为自己太乖了才会被忽略吗?
他开始往另一个极端走。
却离他们越来越远。
蒋江源高考完的暑假,蒋家父母在商量着要不要把他送回关家的时候恰好被江源听到了。
“这孩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越来越不服管教了!我们说的话都不听!学习成绩也一塌糊涂!”
蒋父叹了口气:“等他高考成绩出来,填了志愿,给他在学校附近买间小居室,再给他一笔钱,让他搬出去吧。”
蒋母说:“这样也好……尽管他不是我们亲生的,好歹也养了十九年。”
站在门外的关江源僵硬地立在原地,握着门把手的手青筋蹦起,他用力地咬着自己的下唇,无法抑制自己急促的呼吸。
后面的事情对蒋江源,哦不,关江源来说,跟按了加速键一样。
他离开了生活了十几年的已经不能被称之为家的地方。
他拖着几个行李箱,站在十字路口,看着街上的车水马龙,心里倏然涌起一阵孤寂感。
他买了票回了乡下,回关家看看,那个他没有丝毫印象的地方。
找到关家的时候,关母来开了门,看到一个大小伙儿在自己家门前,用带着乡音的普通话问他:“您找谁?”
关江源嘴唇翕动了几下,说不出话来。
他的亲生母亲根本不记得他。
他不知道村里农活重,除了他满一岁的时候关父关母坐了几天火车去看他,瞧见他被养的不错就放心了。
关母看着面生的年轻人,细细打量,好一会儿才颤颤地开口:“江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