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气虽盛,但邬如晦身上没有沾染半分。
羌杳盯着陆昃全然呵护的动作,脸上带着讥笑摊摊手:“我问你为什么要杀他而已,你急什么,惺惺作态。”
休祲剑铮然长鸣,陆昃震怒之下,它就要去削羌杳的脖子。
五彩祥云破水而来,微昙大喊:“师父息怒!”
她身后紧跟着风撷香、孟昭然和楚休明。
陆昃在鬼界动用休祲剑屠了莫问陵后,已经性命垂危,风撷香请来世外高人才将他唤醒。
如今刚醒两天,休祲剑又要出鞘。
就凭他现在这副千疮百孔的躯壳,命还要不要了!
然而她的劝阻无济于事,休祲剑的剑光愈发炽盛,羌杳直面锋芒,未等剑锋真正落到他身上,半副血肉已然撕裂模糊。
陆昃自己的手也从指尖开始,浮现出龟裂的痕迹,眼看着就要往上蔓延。
鲜血顺着指尖滑落,溶解在湖水中,不等血色漫开,就被凌厉至极的剑气绞碎。
这点微薄的血腥气转瞬即逝,却成功被邬如晦捕捉到了。
他猛地抬起头,眼前是陆昃熟悉的背影。
熟悉的无力感穿梭过漫长的时光,一举将他击穿。
漫天呼啸的剑气忽的一顿,滔天的湖水与风雪凝固在半空。
陆昃沉默两秒,缓慢地回过头。
因为邬如晦抓住了他握剑的那只手。
第二十四章
24
即使邬如晦抓得很紧, 只要陆昃想,动动手腕就能甩开。
但他没有。
他能感觉到,邬如晦在发抖。
那双穷尽三界造化的璀璨眼眸中混沌一片, 冷汗浸湿了他的眼睫, 脸上是藏不住的痛苦之色。
休祲剑剑随心动, 嗖一下, 扎进羌杳身下的法阵。
这一下不是破阵, 而是坐镇, 让原本微微动摇的阵法稳固了阵眼, 变得更加牢固。
羌杳见状,明白自己刻意激怒陆昃, 想伺机逃跑的小动作已然被识破,也不再做徒劳的挣扎。
他讥诮一笑,往后一倒, 不动了。
陆昃转身,反手扶住邬如晦, 试图唤醒他:“如晦,如晦?”
邬如晦的意识仍旧十分模糊, 陆昃的呼唤仿佛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压根听不清。
他收紧了手指,嗓子沙哑到了极点, 小声地说:“陆昃,我头疼。”
陆昃向风撷香一抬下巴:“你来替他看看。”
邬如晦的手还紧紧地抓着,陆昃指尖的龟裂已经自动愈合,但他的血和邬如晦掌心沁出的冷汗混在一起, 沾得邬如晦那只苍白的手也血淋淋的。
陆昃见状,就想掰开邬如晦的手替他擦上一擦。
不曾想, 这个举动竟然让他更加剧烈地颤抖起来。
邬如晦整个人都沉浸在混乱不堪的记忆里,溺水者抓救命稻草一样抓着陆昃,几不可闻地喃喃:“陆昃,你又要抛弃我……”
一旁的风撷香眼观鼻鼻观心,只管凝神把脉。
陆昃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声音很压抑:“怎么样?”
风撷香眉头一皱:“他体内的灵力在暴走,不让我探查,但暴乱的源头一定就在识海,约莫是因为意外刺激,提前解开了太多记忆,意识一时之间难以承受。”
“有办法缓解么?”陆昃问。
风撷香摇摇头:“只能硬熬。”
原本可以请一位神识足够强大的人,譬如陆昃,深入邬如晦的识海,替他收拢梳理紊乱的记忆,然后全部封锁起来。
但是邬如晦的魂魄受过重创,万万承担不住二次冲击了。
风撷香解释完,又看了一眼陆昃,欲言又止。
陆昃感受着邬如晦肌肤下紊乱沸腾的灵力,面沉似水:“你说。”
风撷香斟酌着道:“硬熬的过程痛苦万分,为避免出现差池,还请尽量不要有刺激他的举动。”
陆昃的目光落在被邬如晦紧紧攥住的手上,半晌,他点了点头:“好,听你的。”
三个小徒弟这才敢围过来,属于微昙的五彩祥云将他们轻轻托起,往湖面小院飞去。
陆昃单手将邬如晦抱上榻,勾指拆开他绑发的长绳,又替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邬如晦蜷缩起来,受伤的小兽一样,哀哀地把额头贴在两人紧握的手上。
陆昃一动不动,就这么守了他一夜,直到晨光熹微。
邬如晦刚被陆昃从魔窟里抱出来的时候,整夜整夜地做噩梦,但那时候他对周围一切都充满过激的警惕,宁可憋在心里,也一个字没向陆昃透露。
幸好没过几天,陆昃就自己发现了。
那时候晚照台还没修起来,陆昃就把小如晦从厢房里抱到自己榻上,就像现在这样,守在一旁,给应激小动物顺毛一样,极耐心极轻柔地哄着。
如此,小如晦方得一夜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