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岁(205)

“恐怕止不住了。”李熙说,“此刻若停手,待到日后交不出人来,父皇定会将我送给南月,你也难逃一死,你难道没看出来父皇今天是想杀你吗?”

裴怀恩便冷笑。

“老而无牙,自以为是罢了。他以为他还能杀得了我吗?”裴怀恩懒懒地往后靠,把手指尖缩进他鲜红的袖子里,闭眼说,“若非顾忌着大沧和南月,真想让他现在就驾崩了。还有那个李恕,真没想到他原来是这么打算的。”

李熙听了,偏头朝裴怀恩露出来个意味不明的笑。

“你看,你这不还是没真疯?”李熙摇摇头说,“整天做那副可怖态,吓唬谁呢?知道外面为什么骂你吗?”

裴怀恩噎住一下,睁眼阴森地看着李熙。

但还是没恶意。

实际上,自打李熙替他改完背后的落梅图之后,他看李熙的眼神就变软和了,无论李熙怎么打趣他,他都没再对李熙下过一次死手。

因为就算是同一句话,由不同人的嘴里说出来,里面究竟是恶意嘲讽,还是单纯亲近的调侃,听起来其实很明显,也很容易分辨。

地上全是一小堆一小堆的碎瓷片,乱糟糟的,就像他们俩今天在明和宫前接手的残局。李熙垂眼去看,靴尖轻轻点在一块碎瓷上,饶有兴趣地用力碾了碾。

李熙说:“厂公,我观父皇今日的神色,似乎更倾向于顺妃是为了保全淮王才自焚,而非受人教唆,父皇认为顺妃只是不想让淮王有个犯过错的母亲……嘶。”

李熙抬起脚,发现自己不仅没把那瓷片儿踩碎,反而令它深深扎进了鞋底。

裴怀恩也看见了,他起身走到李熙面前,不耐烦地蹲下来。

“嗯,我也瞧见了。”裴怀恩说,“你今天与那李恕辩论时,你父皇在听到你说顺妃是为了给淮王抬轿子,方才畏罪自杀后,神态立刻就有变化。”

一边说着,一边动手把李熙脚上的靴子脱下来。

瓷片扎得挺深,血把袜底都染脏了。

裴怀恩皱眉说:“李熙,你多大了?小娃娃都知道不这么玩。”

李熙一手撑额,手肘支在身边的小桌上,闻言就把右脚往回收,却被裴怀恩强硬地抓住了,动弹不得。

李熙笑声说:“也不算大,还有整整一年才能开府成家呢。”

裴怀恩原本抚着李熙的足踝,想顺手给他上点药,听罢立刻就站起来,走回去坐下了。

裴怀恩说:“还想着女人?小殿下这么天赋异禀,要是真娶个女人回府,岂不可惜。”

李熙不以为意地摆摆手,弯腰穿袜子。

“以色事人者,能得几时好。”李熙随口嘟囔着,“再说你不也是为了报复李家,才会这么对我吗?那么等你以后出够了气,玩腻了,我们就还是和寻常朋友一样,你放心,我这个人最不记仇的。”

裴怀恩目光冰冷地看着李熙。

“有时是真想不通,也看不明白你。”裴怀恩说,“李熙,你怎么就这么能忍,你难道不觉得这很屈辱。”

李熙这时已穿好袜子了,他稍稍偏过点头,朝裴怀恩露出自己细白的颈子,还有颈子上那红痕。

“但什么是屈辱。”李熙神色怪异地问,“被人睡就是屈辱么?要按你这么说,天底下所有女子都得哭着去抹脖子了。”

裴怀恩说:“你又不是女子。”

李熙便哈哈笑。

“什么男子女子,不都是人吗?”李熙眼皮半阖,浑不在意地说,“不瞒你说,我起初的确有点不高兴,但后来想通了,我想这不是我自己选的吗?再说我又不讨厌你,更别提和你睡一睡,好像还挺舒服的,起码比和别人睡舒服。”

裴怀恩简直要被李熙的厚脸皮震惊了,啧声说:“李熙,到底是我在报复你们李家,还是你在克我。”

李熙笑的停不下来,眼泪都笑出来了。

“都一样。”李熙说,“你能出气,我也舒服。我方才就在想,如果让我也像李恕那样,连疼也感觉不到,那我可真活不下去了。毕竟我早就习惯了做祸星么,早就习惯了当自己是坏的,要是让我哪天过得太舒服,身上连点伤都没有了,我会以为是老天爷连罚我都懒得罚,彻底忘记了还有我这么个人。”

裴怀恩不赞同地说:“你不是祸星,那不过就是些钦天监的鬼话。”

李熙站起身来,单脚转圈蹦了蹦,幼稚极了。

“习惯了么,一时改不过来。”李熙转头对裴怀恩说,“就和你闲着没事总发癫一样,好玩。”

裴怀恩被气得又想甩鞭子,花了好大力气才忍住。

“坐下,你闹的我头晕。”裴怀恩摆手说,“还说不记仇,不记仇会故意这么气我吗?李熙我告诉你,不是我今天不帮你说话,你知道的,当时有好些人都看着,我不方便张口,不然他们就会觉得你查这案子,是真为了讨好我,让我托你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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