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岁(150)

倒不是因为别的什么, 而是夏炳拼尽全力对晋王的保护,让他无端想起了他的舅舅来。

李熙从小长在外面, 和承乾帝不亲,也不大懂什么宫里的体统,是以他不但没觉得夏炳该死, 反而认为夏炳很可怜。

李熙觉得这宫墙好高,也困住了好多人,如果没有这道墙,这些人原本都该活的很好。

李熙想隐晦提醒一句, 教晋王别对夏炳下杀手,可话到嘴边, 却又想起被晋王害死的那些漠北勇士。

足足有三万人,就因着晋王的私心,他们永远在那场漫无边际的大雪里长眠,再也没有醒来。

是了,夏炳是无辜,那死去的三万将士又何尝不无辜?再者夏炳与庄嫔苟且,犯的本就是死罪。

裴怀恩是玲珑心思,一见李熙这样,便猜着了李熙正想什么,不禁面露讥讽。

裴怀恩朝李熙伸出手。一时间,李熙看见裴怀恩身上到处都沾着血,很多血。

“还傻站在那干什么?快过来,记住眼前这个人早已不是你的兄弟,而是仇敌。”裴怀恩一语双关,极不耐烦地皱眉说,“这地方好臭,快点陪我回去沐浴。”

李熙便低着头走过去。

只是临出门前,李熙回头看了一眼晋王,终是没忍住,仰脸对裴怀恩小声说:“厂公,给我一炷香的时间,我还有话想问他。”

裴怀恩有点不高兴了,但考虑到李熙也与晋王有些恩怨没解开,又不好说什么,只得冷声叮嘱他,说:“一炷香不成,至多给你半炷香。你问完就出来,不要再同他讲多余的话,知道么?”

李熙连忙就点头,说:“外面太冷了,厂公先去轿里等我,我很快就来。”

裴怀恩这才勉强答应了,独个迈出门去,留李熙与晋王在屋里。

李熙身后,晋王还在咳嗽,但看向李熙的目光不善,尤其是在看见李熙对裴怀恩竟然很恭敬之后。

晋王是野兽一般的体格,右胸和下腹处的伤口都不能要他的命,但让他很狼狈。

“李、李熙!”晋王伏在床边,眼睛死死盯住裴怀恩离开的方向,断续说,“没出息的东西,你怎么、怎么能对一个奴才言听计从!你以为他是谁?他就是、就是一条毒蛇,凡是叫他缠住的,都……都得脱层皮,你以为你现在听他的话,他就会对你另眼看待吗?别做梦了!”

一字一顿,咬牙切齿。

裴怀恩已走远了。李熙闻言便转回身来,面色沉静地看着晋王,眼里半点怯懦也没有了。

好久了,得有两年多了。和裴怀恩同样,李熙对这一刻也等了好久。

其实早在知道桓水城中出了奸细时,李熙便想当面问问这幕后之人,问他为何如此狠毒,毒到随手就敢要了漠北三万戍边将士的命。

可自从晋王府被抄后,裴怀恩对这里严防死守,连他也不许进,更别说给他当面向晋王提问的机会。

不过好在,他今日仗着事发突然,坚持要跟裴怀恩一块来,终于如愿得着了这个机会——他不想放弃。

李熙对面,由于李熙的态度反常,晋王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一点不对劲,并因此闭嘴,不再把注意力放在如何力证庄嫔的清白上。

沉默。

“……”

半晌,与晋王的狐疑不安相比,李熙就只是安静地站在那,一直等晋王咳嗽的没那么厉害了,方才语气平淡地开口问:“恩人如此,兄弟如此,妻儿如此,漠北三万将士如此,二皇兄,我今日再喊你一声二皇兄,我实在想不通,这些人命于你而言,到底算什么?”

晋王费力地撑起上身,屈肘卧在榻沿,听罢有一瞬间的怔愣,仿佛从未想过这些。

但晋王很快便回神,继而像是忽然想通了什么,面上逐渐露出一种不能理解,甚至是很愤怒的神情,顿时不再疑惑了。

“我明白了,我全都明白了……李熙!你还敢跟我提漠北?你还敢提?都是因为你与那姓裴的拿漠北算计我,才害我至此。事到如今,你竟还敢跟我提它?!”

晋王怨恨拧眉,一拳狠狠砸在榻沿,咬牙说:“李熙,你是我兄弟,我当初为了争权对你动手,让你九死一生,你若因此狠我,甚至杀我,我认!可我动漠北有什么错?也值得你今日这般问我?值得你为了他们来费尽心思地报复我?哼!他邵毅轩以为自己是谁,竟敢公然挂出邵字旗,养出邵家军……他、他到底是我长澹的臣子,还是漠北的皇帝?常言道攘外必先安内,我为咱们李氏江山动他,错在何处!再说我事后难道没有打赢大沧么?”

或许是因为晋王把这些话说得太过理直气壮,李熙不禁面露错愕。

可还不等李熙开口,晋王已勉力坐起来,重又靠回床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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