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中乐伎下了场,又换上一波女子,从君认出是军妓。红药扔了筹子也要下去,被一个将领一把抄住了脚踝,他大手攥着红药的脚腕往回扯了一把,仰脸饶有趣味地笑看她。红药顺势把白嫩的脚掌踩在他膝头,而后嫣然一笑,照他胸膛给了一脚,踢得那将领后仰身子“哎呦”一声,惹得旁边席位的几个将士都笑他。
红药收回脚一甩裙摆,走出两步偏头看他,不屑地低垂着眸光,舌尖点了下红唇,笑了一声,风情又倨傲。
她编了这曲舞蹈把这些军妓带出来献艺,自然也要上场,其余几人呈众星捧月之姿时红药进了场子,这些将领们看她出来皆是欢呼起哄,其余人按照舞蹈编排依次退下了,而后从两边款款上前,把侍奉在案边斟酒的侍女替了下去。
红药跳着便往展戎身边凑,一步一婀娜,将领们上来了酒劲又开始起哄。将军头也不抬,不等红药倚上来就抬臂将她隔开,另一只手拿起酒盏喝了杯酒,波澜不惊。
红药悻悻收势,颇觉展戎没趣,宴上旁人皆是笑。下一波献艺的已走上前来,红药从将军身后绕过去便去扯小公子,一副不伺候了的模样。小公子被她捉着手腕,没将军吩咐自然不敢动作。
侍女也好军妓也罢,都没有一席之地,轮换便是下去吃口吃食,小公子跪在这里粒米未进,将军自然也知晓。
看将军摆了摆手,小公子又拜过,才跟红药下去了。几个侍女坐在亭中吃烤鱼和果子,除却宴上,其余地方人也不少,士官和将领都三五成群,身边或有女子,或没有。再往远方无人处看,借机私会的也不乏几对。
侍女端着吃食跟了上来,兴许是将军吩咐的。小公子和红药在亭子一端坐下,此地位置偏高,既能看到水边,也能清晰地望见与宴的场地,欢娱之声频传,纵是如此喧闹,此处景致使然,仍叫人觉得幽静。
小公子坐在石桌旁安静地吃着东西,红药依靠着栏杆吹着春风,眺望远方。宴至酣处将士们纷纷离席,两个将领在空地角觝,一时呼声阵阵,宴上的将领各自分成两个阵营赌酒。文官都下了场,躲到一边去醒酒、结伴游山去了。
奉江也被撺掇着上了一场,与他角觝的将领要比他粗壮几分。小公子动筷的频率明显慢了下来,轻轻嚼着东西看着那边。
宴上案倒杯翻,将军被人拉着去比试射艺。将士们如棋盘四散,各自组伙玩乐,唤来军妓助兴。在野外毕竟不比府中,因此狎妓也只能要她们唱唱曲、灌些酒水,举止并不轻浮。
从君吃完了东西走到红药旁边,喧闹声突然近了许多,原来是一伙几个人来到了亭下不远的石头旁,本是只有一对男女,几个将士是后跟上讨嫌的。
那女子从君看着眼熟,在军中时也是主营的妓营中的,他叫得上名。因为她性情与旁人不大一样,从君对她记忆颇深。见到是她,不由得多看了一眼,红药也跟他看着同一方向,突然说:“你看白梨。”
这一会儿功夫,白梨已喝了三盏酒,是有些不寻常。这些军妓们都有些心眼,不是那么好糊弄的,灌她们酒实属不易。哪个喝酒不要军爷变着法哄哄?要么要叫他学学动物,要么要叫他耍回把势,吟唱曲歌,这才肯喝下一盏,还要嘴对嘴给渡回去一半去。将士们这时候自然愿意哄,耍的便是这个乐子,偏要把女子灌醉了不可。
唯白梨是个心眼实的,你要她喝她便喝,喝得要醉了,面色也不改。放浪形骸的模样,瞧着却极天真。
从君看了一会儿,疑惑地看向红药,就这么收神的功夫,白梨一偏头,从君一下就明白了红药让他看什么,白梨的侧脸从太阳穴到颔骨,赫然是一道纤细的灰色伤疤。
红药仍是看着白梨的方向,淡淡道:“她的脸被划了,同一个营房住着的姑娘做的。”
从君大惊,偏头看向红药。红药面色不动,道:“那个士官同白梨相好了,虽然没挑明,但妓营里都知道。营里有一个得病的,半年没营生,一直躺在床上,也没药治,看白梨日子过得好,在白梨睡觉的时候拿簪子划的。”
女子之间闹起来的事,从君头一回听闻,颇觉心惊肉跳。宫中嫔妃争斗,乃是为了娘家,派系斗争牵扯颇多,与此是不同的。因善妒而引起的同类相残,让从君十分愕然。
说话间白梨已是醉不可支,叫其中一个男人抱在了怀里,那人应当就是红药口中的士官,正同其余几个人说着什么。
“那个女子如何了?”从君问。
红药浅浅笑了下,说:“乱棍打死,尸首拖到乱葬岗丢了,死不瞑目。妓营停了一旬的晚饭,白梨因此更遭排挤,所幸她从不在意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