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手、点头、笑颜相对。
看起来是觉得离开青山市对于她来说很轻松吧。
章寻宁想到。
前面熙攘过后,彼此最终还是要面对面相见。
因章寻宁走在队列末尾,轮到她们二人相见寒暄时,周围已经没什么人了。苗烟收了热情的笑,唇角弧度只是微微的,倒像章寻宁是个不速之客似的。
没有握手,也没有点头致意。
苗烟只是淡淡的讲:“我记得我没有请你来。”
“其实你可以不用过来的。”
正说着,合拢在身前的手便要落下,转身向里面走去。章寻宁却并不默许,她伸手,五指牢牢嵌进苗烟指间,与她完成了握手的礼仪。
握得很用力,似乎想要血肉相融。
章寻宁像没听见苗烟所讲的话,她像前面那些宾客一般平静着吐出几个字:“好久不见。”
气氛莫名僵滞起来,苗烟很轻的回握,然后离开这里,笑着前往那一室的热闹闲谈之中。
坐入席间以后,侍应生慢慢将餐点一个一个端上,酒水也蓄满了。
周围都是些她熟识的朋友,这场聚会与其说是苗烟举办,在外人眼里更像是章寻宁或章姿为苗烟张罗的践行宴。
有人朝她敬酒,笑眯眯的,恭祝她有这样懂事的小侄女,年纪轻轻便已经有所作为。还说这次苗烟飞去北方,一定会像五年前那样争气的。
章寻宁端起酒杯,浅浅的抿着,没有应答。
酒液倒映出她垂下的眼睫,宾客无意的恭贺反而像是一根针刺在她心上,说不出的难受。
往来的宾客都喜气洋洋,这场聚会的主人公也坐在宴席间言笑晏晏,左右逢源,长袖善舞。
她和她隔着这张桌子间最远的距离,却一抬头就能撞进彼此视线。
章寻宁目不转睛的注视苗烟,苗烟却总是轻飘飘转开视线。
那些热络的闲谈,章寻宁插不进去。
现在的她融入不进苗烟的世界,就像五年前苗烟无法融入她的世界一样。
只能这样睁眼望着,却触及不到。
苗烟是很聪明的,不管大事还是小事,都有一套属于她自己的算盘、陷阱以及防御。
这场聚会请的都是些青山市本地的名流,就像是一道枷锁,迫使章寻宁不能越界、不能失态、不能穷追不舍。
章寻宁只能等,两者位置相调,原本潜伏暗处的苗烟转身坐到上位,淡漠也好热络也好,都和章寻宁毫不相关。章寻宁隐藏在角落,注视着苗烟,伺机而动。
就像苗烟发现钱万琪时所说的那句话一样——现在该换她亲自来注视我了。
酒过三巡,苗烟身上沾上了些酒气,起身向卫生间走去,说很抱歉,要失陪一下。
心里数着秒数,约三分钟,章寻宁也起身,说要离开片刻。
今天是个阴雨天气,玻璃窗大敞的落地回廊里气温阴冷,灌进阵阵带凉风,连带着墙壁上的灯火也显得不那么明亮。
章寻宁追出来,朝卫生间方向的长廊空无一人。回首看去,反方向的大门处倒有女人驻足。
酒红色丝绸礼裙,懒散地搭着黑色西装外套,用来防外面风雨。
那女人靠着酒堂大门吸烟,低头摆弄着手机,背影也纤细曼妙。
收起手机时,也一并掐灭了烟,仰着脖子对天吐气。
好像有心灵感应,大堂风口处的苗烟转过头来,和走廊暗处的章寻宁四目相对,然后迈步往外面走去,毫无留恋之情。
看样子是准备离场了。
章寻宁跟上去,快步着走,细高跟鞋敲出的急促声响在走廊里空空的回荡着。
两人距离太远,章寻宁追到大堂门口时苗烟已站在路边停下,抬手在叫出租车。
见她已喊到车,两人之间的距离却不能迅速拉近,章寻宁心里一紧,顾不得太多,立在灯火辉映的台阶前喊了一声她的名字。
苗烟站定,很显然是听到了。
濛濛细雨中,那足够恃靓行凶的年轻面庞侧过头来,眉眼鼻唇均抢眼,她新卷的大波浪垂落胸前,衬得她美艳的过分,惊艳如一幕电影。
可惜这一幕电影是别离。
天气好冷,章寻宁这样觉得。
秋天总是在夏末毫无征兆的就来了,冷得使人措手不及,颠沛流离的野生动物,在这时最需要同伴与窠巢。
苗烟的一只手已搭在车把上,另一只手两指并拢在唇边,微微的笑了,与此同时一起送出个轻飘飘的飞吻。
她把人勾的神魂颠倒,自己倒是很洒脱,很轻松的朝章寻宁大声讲:“后会无期,小姨,这次回来能够见到你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