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朝汐动也不动地伏着,揪紧身上的软衾。这是远超出她预估的情况,她受到极大的震惊。
具有安抚意味的动作很快就变了味,从发间滑落,到了脸颊,揉了揉柔软洁白的耳垂,
“菊花酒也能喝成这样,究竟喝了多少?”清冽嗓音里带着笑意。
“知道自己酒量浅,偏要学人做喝酒赏花的风雅事。七娘的酒量随了她家阿父,喝个三五十杯也无事。你偏邀她喝酒,这次醉倒了怨谁。”
“中庭秋月,喝酒赏花,奏琴作赋,古来风雅事也。你倒是风雅一场,看看把我的庭院糟蹋成什么样了。”
温热的指腹拂过小巧白皙的下颌。“你啊,叫你多花些苦功学琴,你却日夜苦读起了史书传记。以后我在月下作赋,何人在旁抚琴?”
秋风刮过,白沙庭院里无人应他。过了片刻,又悠然道,“倒也无妨。既然阿般上进好学,日后换成你作赋,我抚琴罢。”
带着酒香的长指伸来,亲昵地揉捻着唇珠。舌尖尝到了芳馥的梅酒滋味。
阮朝汐的呼吸乱了一瞬。
这次的试探太过成功,他的言行举止,处处都是挑逗,岂止是过了界。长辈对小辈起了觊觎占有的心思,果然是空穴不来风。
她难忍地动了一下。装作醉后翻了个身,动作不小,裹着衾被从膝头翻了下去,重新倚在冰凉的石面上,衣袖遮掩了发热的脸颊,呢喃自语,装出快要醒来的模样。
自己要醒了,叫他趁早收手,熄了醉后轻薄的心思,若无其事送自己回书房去,继续当面摆出那副白日里的兄长温和姿态。
下一刻,遮盖脸颊的衣袖却被拂去了。
两根长指托起了她的下颌,把她转回来,竟仿佛毫不在意会不会惊醒了她,带着梅酒清香的吻落了下来。
第63章
庭院里起了风。
细碎脚步声匆匆进入书房, 白蝉端来了热腾腾的醒酒汤,关起虚掩的后门,和银竹合力挪动屏风, 仔细挡住小榻四周。
大醉不醒的少女依旧侧睡在小榻上,暖衾裹着肩头。白蝉轻手轻脚地把人扶起, 更换沾染酒渍的衣裳,拿绢布蘸了水, 细细地拭净绯色脸颊边沾染的酒渍。
“十二娘到底喝了多少酒, 醉成这样……”耳边传来细微的嘀咕声。
“一碗醒酒汤只怕不够。再多喂半碗……”
“呀, 衾被怎的沾了许多细沙?”
“是不是和七娘喝酒时带去小院了。莫要惊醒了人, 换一床新的……”
书房的油灯熄灭了。白蝉清晨就要启程去荀氏壁,和银竹轻声叮嘱着贴身服侍的注意事项, 两人退去了耳房。
阮朝汐在屏风后缓缓睁开了眼。
她睁着眼, 却看不到面前的景象, 视线穿过屏风高处, 望向对面白墙悬挂的琴和剑, 心头只剩一片混乱。
怎会如此!
夜色已深, 就连耳房里的银竹也睡下了,只剩她自己的呼吸纷乱,在安静的夜里越来越清晰。她抬手抚摸过自己的唇, 在黑暗里睁着眼。
那个缠绵的吻又仿佛在眼前了。
不,其实不算是眼前,她始终装醉闭着眼。视野看不见,五感反而更清晰。
沾染着梅酒清香的长指扣住了下颌,不容躲避, 不在意她会不会酒醒察觉,却又带着无尽的怜惜和喜爱, 温柔细致地探究,她的唇无处闪躲。
若不是衾被裹在身上,遮掩了肩头的细微颤抖,几乎就要被当场戳穿了醉酒的幌子。
高门出身的郎君们最讲究风雅意趣。
看中了人,不喜欢如武人草莽般地把人强夺了来,偏要细致地挑逗,十足耐心,静候佳期,讲究个彼此心甘情愿。
虽然沈夫人想把她教养成一张毫无瑕疵的白纸,人在尘世里打滚,真正活成白纸的只有天生的傻子。阮朝汐从许多人口中听到过许多半真半假的传言。传言里涵盖了许多出身高贵的豫州大族郎君。
但荀玄微毕竟和其他人不同。
她从小仰望着他。他性情外温内冷,做事手段决断到近乎冷酷,但他身边从来干干净净,就仿佛小院里被他钟爱的白沙庭院,清雅不染浮尘,阮朝汐觉得他人品干净。
原来他并非清雅无尘,他也有欲和情,他也是众多喜爱风雅意趣的高门郎君里头的一个。如今他就对她生出了男子的欲。
室内响起细微的响动声。
阮朝汐摸黑起了身,未惊动银竹,无声无息地拉开房门,走去了主院中庭。
——
云间坞换了掌事人,荀二郎君带着亲信离去,值守主院的又换回云间坞土生土长的一队部曲。今夜值守的高邑长,从小看着阮朝汐在坞里长大,早结下了叔伯情分。
“大半夜的出来做什么。”高邑长从值守暗处走出两步,压低嗓音催促,“快些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