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连救命都没能喊出来,她大脑一片空白,耳旁是呼啸的风声。眼睛里映着站在云头,毫无搭救之意的龙女。
李秀丽揉了揉自己脖子,眼睁睁看着何晓春从云头摔下,急速朝海平面坠去。甚至袖着手,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手脚乱挥,满面惊恐到呆滞的空白。
坠下,坠下,何晓春闭上眼,等待即将到来的死亡。
这个高度,摔在海水上都会变成肉饼吧……
噗通。她落进了海水里……
海水清凉而柔软,很是消暑解热,甚至还有点像水床,像果冻,软弹……
嗯?
她悄悄地睁开一只眼,惊异地发现,自己不但没有摔成肉饼,还躺在……躺在一只碧蓝海水凝成的大手掌心。
海水凝成了一只极柔软的大手,在半空就迎上去,将她接住了。
空中的云降到她的高度,龙女对着她发懵的脸,嗤嗤直笑:“都说了不要紧张,这里不是阳世,没有一定会摔死的物理定律。而且你现在受我庇佑,要是在海上还会摔死,那也太丢我的脸了。”
何晓春站在水掌上,像站在水床上,惊魂未定,却觉得脚底有些发痒。
低头一看,却见凝固的柔软海水中,游动着许多色彩鲜艳、形态各异的小鱼,其中甚至还有玳瑁海龟、水母等。
一只海龟背顶着她坠落时甩掉的鞋子,在她的脚底用鳍拍了拍,示意她把鞋子穿回去。
她小心翼翼地接过鞋子,对那只玳瑁海龟道了一声“谢谢”。
李秀丽垂广袖,立在云头,看了一眼这只海龟,挠了挠脸:“虽然我觉得在云上往下看,视野更开阔。不过……”
她忽然道:“要不要坐海上巴士?”
“啊?”何晓春愣了一下。
李秀丽却伸出手,朝海龟一指。
下一刻,海龟的体型就开始变大、变大,最后变得数米长高,背部拱起,多了宽绰空间,有窗户,还有座椅。
海龟的眼睛发出灯光,变成了探照灯。
李秀丽将晓春一拉,坐进了海龟巴士,她左顾右盼,笑嘻嘻的:“还差点什么,噢,想起来了。”打个响指。
一只姿态优美、剔透晶莹的水母游了进来,两只触手点地,两条触手行礼,像个温婉仕女,口吐人言:
“我是你们的乘务员。”
海龟巴士发出吭哧吭哧的汽车启动声。
年纪不过十五六岁的龙女大叫道:“巴士,启动!”
于是海龟巴士就划着粗壮的鳍,从空中顺着海水手掌,悠哉悠哉,游到了海面上。
何晓春坐在海龟巴士里,从窗户往外看,天蓝若洗,碧海无垠,潮水微生,明亮一片。
带着咸味的夏日海风吹进来时,有海鸥好奇地停在窗口,朝巴士里张望几眼,复又飞走。
路过凸出的礁石,礁石上竟然靠着垂长发,容貌绮丽,但皮肤略泛深的美人儿,正拿着分叉的珊瑚作梳子,梳理着长发间黏着的水藻、贝壳。上身披着世间难寻的柔亮纱衣,只是身侧露出水面的,是阳光下鳞片闪过的鱼尾。
看见海龟巴士,鲛人好奇地打量,忽然朝车窗里扔了几个贝壳。
是成年人巴掌还大的牡蛎,新鲜肥美。
她身侧,不靠谱的年少老板也趴在窗户口,接住牡蛎,打开,直接吸了一口,牡蛎烟然消失。
“唔,不错,是蒜蓉牡蛎味。”
还侧过身,给她也递过来一个:“这个或许是椒盐味的。幽世的食物不能直接咬,吸一口,吸入烟气就吃掉了。”
何晓春怔怔地接了过来,吸了一口,皱眉又松开:“不是椒盐的。”
“是橙汁味。”
“啊?好怪啊,南洲国家的人,做菜风味好怪。”李秀丽说:“喂,不害怕了吧。”
何晓春慢慢摇了摇头。
李秀丽说:“也不想寻死了吧。”
何晓春顿了一顿,抬眼看她。
海风吹得少女发髻摇摇,她似乎只是随口一说:
“第一次看见你就想寻死,蹲在河边垂头丧气。”
“第二次在平州看见你,你的心炁里还是晃着要去死的想法。”
她皱了皱柳叶儿似的细眉:“你从半空掉下去,都吓成那样,怎么心炁里还敢想从楼上或者哪里跳下去。”
何晓春说:“所、所以,从黎明里跳出来的,那晚,真的是您?在平州叫住我,是认出了我?”
李秀丽:“要不然呢?我刚进这个世界,随便扫了眼人间,就恰巧看到了你的死炁。晦气。”
何晓春却没说话了。看着窗外近在咫尺的蔚蓝天空,碧波万顷,海风拂面而来。凌云蹈海,一时间,尘世间的种种琐碎,种种失败,种种不如意,渐渐淡去,却鼻头发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