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有糖葫芦,也有卖饮子的,还有许多卖肉食、卤物的,叫着“荷叶包烤肉”,也有叫着“面条,浓汤肉末浇汁”的,风吹着各色杂味,甜、酸、咸各等香味混揉一起,陈二娘嗅到了什么味道,又没忍住,哇地吐了个天翻地覆。
等她吐得稍停,她掩着袖子道:“我知道了,是肉味……我一闻这些熟肉味,就忍不住想吐……”
张半武心疼坏了,忙半搂半搀着她:“这如何使得?走走走,医馆去!”
吕岩陪着夫妇二人,一起到了寿阳县城的医馆中。
谁知道,大夫诊脉片刻,却闪了闪目光,晦暗不明地打量陈二娘片刻,含笑恭喜:“夫人这是有喜了。妇人各不相同,每每显怀,常有口味、气味上的忌讳、喜好的变化。她这是忌讳闻到熟肉了。”
三句话下去,劈得张半武呆立当场。陈二娘也愣了好一会。
直到吕岩也笑逐颜开地恭喜二人。她才回过神来,豹子圆眼弯成月儿弯弯,浓黑点眉跳舞一样,半点羞涩也无,只用虎脑壳撞了一下张半武的肩膀,大笑:“哈哈,大哥,你我要有娃娃传承武艺喽!”
张半武倒涨红了脸,半晌,个壮汉竟然眼睛里浮了点泪光,期期艾艾,既欢喜又凄凉,忙用手指点了点眼角:“那年我们杀出重围,你受了那样的伤……上天垂怜,上天垂怜!”
这时,陈二娘的肚子咕噜噜响了两大声。
张半武吓了一跳,团团转:“妹子,你腹中难受吗?大夫大夫——”
陈二娘拍他一掌,笑道:“你傻啊,我这是饿的!刚才吐了几场,我一口饭菜没吃上!”
等离了医馆,陈二娘在脸上绑了块布巾,削弱了街上的气味。这才出来。果然不再想吐。
她嚷着:“肉味闻不得了,菜少不了,我饿得能吃几大盘!再来壶热酒!”
唬得张半武忙道:“喝不得,喝不得!大夫说了,妹子,你怀了身子,不能喝酒!你刚刚想吐的开始,就是酒激的!”
“啰嗦!”陈二娘白他一眼:“走,我们回那家酒楼去。”
“怎么?这不能喝……”这回连吕岩也要来劝了。
陈二娘说:“我不喝,不喝,你们总能喝?你们俩傻瓜,那酒楼我们才花了钱,买了酱牛肉跟两壶好酒,若不回去打包拎了,岂不是浪费?酱牛肉和酒,你们俩可以吃,我再点几个小菜,一并带走。”
如此,回了望山酒楼,见他们回来了,伙计先松了口气,殷勤地问起陈二娘身体无恙否,是否他们店里的酒菜有问题。
陈二娘道:“无事,不过是肚里揣了个娃娃,闻到肉味想吐,放心,不是你家的酱牛肉和花雕酒不好。”
一言既出,整个酒楼的大堂的喧闹,忽然安静了下来。
说话、吃饭、划拳的食客、酒客、甚至连那盲艺人都停了琵琶,所有人齐齐抬头,转向他们这一方。
连打算盘的掌柜也不例外。店伙计更是惊愕地微微睁大了眼。
三人被这齐刷刷的视线,看得起了寒毛。
但只一霎,错觉般,大堂又恢复了喧闹。吃饭的吃饭,划拳的划拳,人人在做自己的事,没一个朝他们多看半眼的。店小二也笑嘻嘻地恭贺了几声,满嘴吉祥话。
掌柜亲自过来给他们说:“抱歉抱歉,以为这位夫人吐得那么厉害,必定不回来了。所以你们的酒菜,我ῳ*Ɩ 叫伙计收拾了。要么,我们把酱牛肉和花雕酒的钱,退给你们。要么,给几位赔偿两壶新酒,一桌的素菜,如何?”
吕岩迟钝,没发现什么,真当方才是错觉,听了:“行,你把酒拿来,再把素菜装食盒里,我们带走吃。”
“不,我们不用了,退钱吧。”陈二娘却立刻拦住。
掌柜的很好说话,当即应声退了钱,又送他们出了门。
态度是生意人的客客气气。
出了门,远离酒楼后,走在飘雪的寿阳县街头。
陈二娘才说:“不太对劲。我习武这么多年,走南闯北,什么匪徒贼子没遇到过,刚刚绝对有很多视线盯着我们看,我说错了什么话?”
张半武摇头:“不知道。但我扫了一遍,这些人中,应该没有任何眼熟的仇家。”
吕岩看傻了眼:“张兄、嫂子,你们在说什么?”
“吕贤弟,这家酒楼以后不要再来了,他们家的东西,也不应当再吃。刚才有点不对劲,具体哪里不对劲,我们也讲不上来……但这江湖中,什么腌臜东西没有……谁!”
张半武忽然低吼一声,拔出刀来,立刻朝着一个小巷子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