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有好几个人在哭泣:“可是我就算跑下山,又能去哪里呢?入了城,一定会被捉住,我爹妈也收了钱。不入城,附近都是荒郊野岭……我的命好苦哇!”
她们七嘴八舌,现场吵得像一大群鸭子。
那人觉得耳朵疼,大叫一声:“都闭嘴!谁说我是来救你们的!”
他背对着洞穴深处,一边将一把勉强算有个剑形状的木料取下,用布条绑在背上,用嫁衣掩盖,一边没好气地说:“我是来加入你们的!
他话音一落。所有新娘都鸦雀无声,不错眼地盯着他。
那人把眉一拧:“看什么看,你们……”
还是无人应声。
那个被他解开了绳索的十三岁新娘,站得离他比较近。
火光里,她的眼神,慢慢从他肩头移到了更深远的,背后。
然后,她的眼神一点一点变得空洞。
下一刻,所有新娘都弹了起来。
她们明明被捆住了手脚,却那么直板板地,僵硬地,像偶人般,违背生理基本动作地,弹了起来。
她们不再说话,神情呆滞,无声无息地,将他围在中央。
从洞穴望不见的幽深处,响起了呼哧呼哧的声音,像某种生物不熟练的呼气声。
幽闭的洞穴忽然起了风,吹到他背上,湿气浓重,而带着极臭的腥气。
不远处的崖下,莱河的浪骤然急切,洞口祭坛上的神主牌呼啦倒下。
一个像喉咙里含着痰的声音,断断续续,以奇异的发音方式,在洞穴回荡,似在耳边,又似在脑海响起:
【谁……要……带走,我的、新娘?】
一个弹凸出来,巨大如车轮的眼睛,在幽暗不尽的洞穴深处,睁开,盯住了刘丑。
第006章
腥风呼呼地刮来,间杂黏液,像脓又像鼻涕,喷洒到新娘们的嫁衣上,地上、洞壁、桌椅,有一股死水发臭的气味。
洞内燃烧的火把被这黏液熄灭,陷入完全的黑暗。
但这黑暗,却没有影响非人之物的视线。
那车轮大小的眼珠子,弹凸在幽暗深处,偶尔木木一转,发着一点蓝光,没有眨眼。
看起来,就像是鱼眼珠。
它在洞内左转一圈,右转一圈,似乎在寻找闯入者。
而众新娘以僵尸般的姿势,逐渐围拢,互相嗅探。
那十三岁的小新娘当时离刘丑最近,几乎是凑在她肩上嗅着。
刘丑一动也不敢动,右手握紧木剑,左手捏住一个竹筒,屏住呼吸。
木剑是她随手借用个农户的砍柴刀,劈了几下树枝削的。
木筒里装着火折子,吹之即燃。是她趁那些青壮在山下吃酒时,在他们点火时,仗着自己敏捷,直接拎了他们装火折子的竹筒。
她在心中默念:木剑蘸火,攻其腮下……木剑蘸火,攻其腮下……
但随着眼珠越放越大,腥臭的气息越来越重,索索声,每响一下,洞穴微震,尘土从洞顶被震落,那物似从洞穴深处往外爬来。
而那些围拢互相嗅探的新娘,几乎已经将她挤住,组成了人墙。
刘丑的额头也逐渐渗出冷汗,一种发自人类本能的颤栗感顺着脊椎往上爬,提醒她有异常的生物在靠近,继承自祖先的预警,在尖叫着快跑、快跑、快跑!
但这一霎,因为恐惧,她先是有拔腿就逃的欲望,随即又激起了强烈的攻击欲。
便要拔出剑来,要吹起火折子,攻击!消灭威胁!
不等她动作,忽然,洞外的漆黑夜里,传来一声清晰的猫叫。
喵——
喵——
猫叫声极其凄厉尖锐,划破黑夜,震动耳膜,竟如泣如诉。几个呼吸之间,就由远及近。
洞穴深处的那物一僵,动静立止。
它开始反方向,朝着洞穴更深处快速退去,黑暗深处竟有莎莎的爬行声,洞穴震得更厉害。
水声哗啦一下之后,那轮眼珠瞬间消失,腥风也止住了,徒留满山洞的脓般黏液。
它退去了。
方才还以一种鱼打挺般的姿势弹起来,僵硬麻木地围来的众新娘们,也噗通一声,各自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刘丑站在瘫倒一地的新娘中,良久才回过神,缓缓收回按在木剑上的手,将另一只手的火折子也慢慢放回竹筒里,舒了口气,这才终于发现,自己的小腿肚竟然在抖。
她恶狠狠地敲了一下自己颤抖起来的腿:“抖什么!我又不怕!”
“呸,都是这乞儿的身体,胆小如鼠!”
她深呼一口气,却险些“哕”出来,洞穴里到处是腥臭难言的脓样黏液,比刚开始更臭了,像静放几十年的死水,也像烂了不知多久的死鱼。
“怪不得山洞这么臭。”
说着不怕的刘丑,快步滑出山洞,顾不得深呼吸一口洞外的新鲜空气,就眼珠子一转,左右环顾,四下夹着声音叫:“猫猫?猫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