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黛忽然道:“可以借你一点灵力吗?”
黑衣人挑眉:“啊?”
桑黛握住了他的手腕,他的身上黑气浓郁。
她抓着他按上了那具尸身。
黑气瞬间爬满整具尸身,被玄冰滋养不腐的尸骸转眼间化为白骨,玄冰一点点碎裂,光亮转瞬暗淡。
事情太过突然,那黑衣人茫然眨了眨眼。
桑黛放开了他的手。
她冷漠站在冰床边,淡声道:“这具尸身早该死了,用他的血活了一百年,早够了,他凭什么这么对我的身体。”
“他还想和一具尸身结双生婚契,疯子,我这般讨厌他怎么可能会和他结婚契,他真是想得美。”
“恶心,一只妖邪,还想和我一起死,我更恶心了,死了我也不想看见他,他敢来烦我的清静,我便不能不管。”
“他配不上我。”
“我讨厌他。”
桑黛转身出了寝殿。
阳光落在她身上,她仰起头,一张小脸在光里几近透明。
眼前模糊逐渐眩晕。
“黛黛!”
一道声音穿透耳膜。
梦里的她闭上眼,长睫轻颤,现世的她茫然睁开眼。
小狐狸眸中都是焦急,半撑起身体将她抱在怀里,亲了亲她的额头。
“宝贝,你怎么了,我都喊不醒你。”
桑黛捂住眼睛,哽咽道:“对不起……”
宿玄一愣,坐起身把人面对面抱在怀里。
“你又看到什么了是吗,黛黛,那些都是尚未发生的事情,旧的天命早已被改变,我们要向前看。”
他拍着她的脊背,小声安抚她。
那是旧的天命吗?
桑黛不知道。
旧的天命尚未发生,他们已经改变了它,但微生家契印让她看到的画面格外真实,就好像已经发生过的。
那真的好像发生过一样。
到底是已经被改变的天命,还是现世发生过的事情?
若是发生过,她早该死了,为何还活着,人死不能复生,时间是不可能逆流的。
她抱紧宿玄,埋在他的颈窝,他的体温依旧温暖,他的身上依旧是浅淡的草木香,他的心跳还在剧烈跳动,周身浮现的是强大纯粹的灵力,不是那股血红的邪祟气息。
他的四苦早已被她洗去,并未吞噬他的人性让他发疯,四苦驱使他成为残暴弑杀的君主,心魔一日更比一日深厚,他的人性越发单薄,在快疯了之前选择与她的尸身结婚契。
即使他疯了不记得为她续命,当桑黛的尸身腐败,无论宿玄在天涯海角,都会随她去死。
他明明是这么温柔又这么纯粹的人,怎么可能成为眼睁睁看着一个还没长大成人的少年死在眼前却不管不顾的人?
宿玄的瑶山郡住了数不清的孩子,他明明很是心善。
桑黛根本压不住情绪。
她毁了自己的尸身,桑黛知道梦里的自己为何会这般做。
毁了尸身,断了他的念想,宿玄不会将自己的命绑在一具迟早会灭亡的尸身上,也不会用心头血再养着她,不会魂力虚弱被心魔吞噬。
他应该向前看。
可他在夜晚归来,在要与她结婚契的那晚回来,看到的是一具白骨。
他疯了,他拎着一壶酒去了剑宗后山,在她的一百年忌日时,死在了沈辞玉和天道的手下。
宿玄的死是她推动的。
“对不起,我真的没有想你死……”桑黛抱紧他,眼泪全部落在他的颈窝,顺着滑下了锁骨。
“我不知道你会自戕,我不知道,宿玄我真的不知道……”
毁了尸身是想他断了念想向前看,她只要存在就是他的心魔,就是他疯癫的推手。
可她毁了尸身,也毁掉了他活着的心。
梦里的桑黛不知道宿玄对自己爱到这种地步。
如今与宿玄相处了几个月的桑黛却知晓,梦里的她做得大错特错。
“黛黛?”
宿玄无措抱紧她,轻拍她的肩膀,蹭蹭她的脑袋:“黛黛,不管你看到什么,如今都已经重来了,我们现在都在彼此的身边,你看看我是不是还好好活着?”
可桑黛仿佛真的看到了很可怕的东西,一个劲抱着他,紧紧抱着他道歉,她一直在道歉。
宿玄心疼得不行,将尾巴现出来递给她,她却根本不看,只拼命搂紧他。
连尾巴都哄不好她,他的剑修好像真的被吓到了。
自戕,桑黛说他自戕了,这确实像是宿玄会做出来的事情,桑黛若死了他必定是活不下去的。
她看到还是她死后的事情。
宿玄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场面,他看不到这些,微生家契印只让桑黛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