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不记得”的背后,是自家弟子寻他的那整整一百二十二年,是他五位好友亡故的真相,是神医谷上一任谷主因何而死的事实。
应衡忽然问春影:“春影,你是天级法器,跟着我是否委屈了?”
他一介废人,四界罪人。
春影默了许久。
应衡淡声道:“春影,我不会生气的。”
“不委屈的。”
在他的话落下的一瞬间,春影便接了话。
应衡没有说话。
“你很强大,也是一个很好的剑修,我的识海与你共通,你的识海重创记忆缺损,我也被重挫,所以当年的事情我也不记得了,我无法帮你,但是主人,你其实也没有错。”
“可是春影……那错的到底是谁呢?”
“你没错,便不用管是谁错了。”
很多年前应衡坚定告诉桑黛:“我们都没错,错的是别人。”
可如今,他竟然在怀疑自己的话,因为缺失的记忆,让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一睁眼世界便变了。
应衡坐了许久。
他如今没有灵力,寻常人坐一两个时辰不动必会身子麻木,但应衡没有五感,对此毫无反应。
他像一具雕塑一直坐着。
等到日后落下,外面开始下雨,冷风从窗外卷进来,应衡的衣袍被寒风吹起,春影实在看不下去。
它主动出鞘,用剑身合上了窗户。
应衡在这时候说话了。
“春影,我或许真的做错了。”
白衣剑修目光空洞。
“我若是为了护黛黛揽下的罪责,我明明想保护她,可她却还是受了那么多委屈,她还是险些死去;我忘了当年的事情,独留乌兄长独自守着我们的承诺,我那几位挚友的死无人知晓真正的原因;我忘记神医谷的事情,或许我间接害了南宫公子的爹娘,我却将这些都忘个一干二净。”
“春影,我是不是真的错了?”
“春影,我要想起来,我得想起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到底忘记了什么事情?
自家弟子为何在记忆里哭成那副样子,道心险些崩碎,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桑黛自己记得吗?
当年群英会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他们明明是好友却不敢面见彼此,为何微生萱和白於、韶溪和檀暮清死在同一年。
为何乌寒疏会说:
“这都是天命。”
他跌跌撞撞循爬起身,拉开大门奔进雨中。
春影知晓他要去哪里,用剑意为他撑起灵盾挡下雨水,为他指引方向。
南宫烛在屋内坐了许久,墙上挂着一幅画像,一男一女姿态亲密,眉宇间皆是笑意。
他仰头看着那幅画,神态沉静。
房门在这时候被敲响。
南宫烛回过神来,转身来到门边拉开了房门。
外面的人脸色很白,目光没有半分焦点。
他好像许久未曾说话了一般,开口便是喑哑不成样子的话。
“南宫公子,我想请你帮个忙。”
南宫烛冷声问:“我凭什么帮你?”
“我会想起来当年的事情。”应衡道:“请你帮我融合灵根,就现在。”
南宫烛搭在门框上的手收回来,双臂环胸冷眼看他:“你的身体如今强行融合灵根很难承受,你确定?”
“确定。”
“死也不后悔?”
“死也不后悔。”
还有十五日便是桑黛和宿玄出来的时候,他希望在那时候可以看到桑黛。
可以想起来一些事情,可以给他们所有人一个交代。
可以得出结论。
他到底错了没?
***
桑黛的经脉在隐隐沸腾。
她无助看向面前的人,她坐在小狐狸的怀里,小狐狸在亲吻她的脖颈。
今日已经是第十五日了。
桑黛抱着他,可以感受到修为的隐隐突破,双修于修士来说是一种极好的修行方式,尤其是境界高的道侣之间。
他们是天级灵根觉醒者,修行速度本就快且强大,用上雪鸮留给桑黛的归墟灵力之后,两人的修为更是突飞猛进。
宿玄这会儿情潮起来了,发情期再次席卷来,脑子糊涂没有意识,只有最原始的渴望,对心爱姑娘的情.欲渴望。
桑黛趴在他的肩头上喘.息,目光落在一旁的书册上。
这是合欢派的秘法,是合欢派派主交给宿玄的,他们两人于修行上都是四界数一数二的大能,宿玄拉着桑黛练了三本书。
进入洞府前已经是大乘满境,如今竟然隐隐有破境的兆头,可离他们两人迈入大乘满境不过才二十天。
桑黛的经脉此刻沸腾严重,她有些难受,趴在宿玄的肩头上艰难道:“宿……宿玄……我觉得……我有点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