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中一百三十口人几乎都死了,夫君护佑我躲进宗祠,他独身前去迎战邪祟,后来,那邪祟要杀了我夫君之时,他来了。”
这个“他”指的是谁,他们两人心里都清楚。
华苓道:“他救了我夫君,我从未见过一人的剑可以那般快,那个有元婴修为的邪祟,不到一刻钟便被他压制,我夫君的命保住了。”
桑黛问:“后来呢?”
“我和夫君都很感激他,我说如果日后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我和夫君一定竭力相助,他笑了声没说话,此后我们几年没见。”
“直到一百二十二年前,他来找我了。”华苓回眸,与桑黛对视:“不过几年没见,他变了很多,当时的他浑身是血,与我初次见到的那位温和柔软的人简直像是两人。”
桑黛的呼吸越来越轻:“他将春影剑交给你了。”
“是。”华苓温笑颔首,“那天下了很大的雨。”
白衣剑修一身的血,乌发松垮披在身上,曾经柔和的目光呆滞无光,走路摇摇晃晃,倒在了华苓的家门口。
她循声出去看到门口的血人吓了一跳,叫来自己的夫君拨开这人的发丝,认出了这张脸。
他醒来后将春影剑留给了她,彼时的剑修低下高傲的头,轻声祈求:“在下想请二位帮个忙。”
华苓知道感恩,恩人这般祈求他们,自然是一口答应。
“在下想将春影留下,请二位保管,若在下可以活下来,自会亲自来取春影,若在下十年内未来……春影,您二位可毁掉。”
春影剑被留了下来。
一晃便是一百二十二年。
桑黛哑着嗓子问:“他没有来,为何你们不毁掉春影?”
华苓眸光沉静,轻声说道:“我们曾经想过毁掉春影,在知道他摧毁了归墟灵脉之后。”
桑黛闭上眼,呼吸好似也因此困难起来。
春影剑是应衡亲自交给华苓的。
应衡叛逃剑宗后被追杀,拖着重伤的身体来到了华苓的家,明明再往前走一段路便是乌寒疏家,但是应衡却并未将春影搁置在城主府,他知道有人知晓乌寒疏和他是旧友,城主府也会被查,因此乌寒疏家并不安全。
他只能想到华苓家,一个普通的小商贩,无人知晓他们相识,也不会有人查到华苓。
华苓说:“他交给我们春影剑之时,告诉过我们,若想毁掉这剑随我们,他走后第三天,仙盟的消息传到了玲珑坞,应衡仙君是摧毁归墟灵脉的凶手,我和夫君曾经想过毁掉春影。”
“……为何不毁?”
“因为不相信。”华苓摇头,接着道:“不相信应衡仙君会是摧毁归墟灵脉、屠杀苍梧道观的凶手,我经商多年看人很准,他的心很软,不会做出这种事情。”
“当时和夫君想了很久,我们担心这柄剑被发现后遭到应衡仙君的连累,我们曾经无数次想要毁掉春影。”
应衡走前看他们的眼神很愧疚,只是丢下一句:“若你们想毁掉此剑,也可。”
华苓后来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他们若为了自保毁掉春影剑,应衡也不会怪他们。
华苓想到了什么,笑着说道:“应衡仙君为人确实很好,我和夫君决定来到鬼市做生意,这里鱼龙混杂适合掩盖气息,我开了这满香阁,等了他十年,他依旧未来。”
桑黛神色复杂:“……可你并未毁剑。”
“我想过毁掉,此剑在我手中越久,我便越是觉得心不安,如今四界对应衡人人喊打,若春影在满香阁出现的消息传出去,我和夫君都会因此遭到灭门之祸。”
“……那为何不毁?”
“我夫君不让。”华苓弯起眼眸轻笑,似乎想到了自己的夫君,眼底都是柔和的笑意,“我夫君说,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若当年没有应衡仙君,我和夫君早已没命。”
“你们又等了一百多年?”
“对,直到前一段时间,有人来了,给了我一柄假的春影剑,让我将你引过来。”
桑黛抿唇,已经能猜到是谁做的了:“是鬼市背后那人?”
华苓虽然在笑,可笑意却不达眼底:“桑姑娘,你可知用假的春影引你过来,是为了什么吗?”
桑黛垂下头,看着光滑的青砖,眸光一点点冷下。
“知道。”桑黛的声音毫无波澜:“为了杀我。”
“你不问为何明知你是应衡仙君的徒弟,我们还是要杀你?”
“知道。”桑黛微抬眼皮,刚好与华苓对视,满香阁中浓重的杀意她自然也能察觉出来,“因为你没有办法,你不想杀我,但有人要你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