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上沾染了许多血迹,沈烽左看右看, 在发现那些血迹并无他的之后,终于松了一口气。
在得知沈辞玉孤身一人来追杀剑宗八位长老后, 他吓得不敢多停, 急忙来找沈辞玉, 生怕沈家这独苗苗出了什么事情。
如今瞧见面色苍白的沈辞玉, 沈烽一颗心又疼又痛。
“辞玉, 你并未掺和剑宗的事情, 甚至也不知情,只要有沈家在,你依旧能坐上九州仙盟之主的位置。”
因为仙界如今只剩下两位天级灵根觉醒者,禅宗檀淮一贯闲散, 厌恶繁琐事务, 不常出现在众人眼前。
那么只剩下一个沈辞玉,此番他还斩杀了剑宗的几位长老, 更是有功, 回去便可继任剑宗新任宗主,下一任九州仙盟之主的位置绝对是他的。
可沈辞玉却只是抬了抬眼, 望着身前的父亲。
他很冷,冷到说不出话,握不住剑。
“父亲……”
沈烽回应:“哎哎,孩子,你别这样,你振作点。”
纵使想要沈辞玉当上仙盟之主,其实归根到底是想他以后的路好走一些,沈辞玉是沈家的独苗,整个沈家为了他不知耗费了多少心,以他为傲,成为他最坚硬的靠山。
沈烽将沈辞玉送去剑宗,拜入桑闻洲膝下,也是想沈辞玉在剑术一道上成才,桑闻洲很喜欢沈辞玉,他膝下只有一个施窈,没有其他孩子,而施窈体弱难以修行,日后剑宗宗主的位置一定是沈辞玉的。
可怎么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沈辞玉低声咳嗽着,随着咳嗽,一朵朵血花坠落在地。
沈烽吓得急忙给他输送灵力。
这么一探,将他的三魂七魄吓走了一半。
“你……你的心境……”
他的心境,竟然大跌。
沈辞玉站不住,单膝跪地,不断咳嗽着。
他握不住剑,长剑落在雨水之中,被泥泞裹挟。
沈烽也在发抖。
那整洁清冷的青年双目无神,呢喃道:“父亲,我执剑是为了什么呢?”
他茫然抬头,眼底通红,哑着声音问:“我连她经历了什么都不知道,我还在心里妄想,或许她会回来,她当真舍得剑宗那些弟子吗,她明明最保护他们。”
“她告诉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她说的竟然是真的,我当真什么都不知道。”
“她说,我护不住她,我也当真护不住。”
“我做错了太多,可所有人都要我清白活着。”
桑闻洲告诉他,执剑为了护仙界平安。
剑宗告诉他,他是天级灵根觉醒者,他是九州未来仙盟之主,他必须一心向道。
告诉他向善的人,实际上背地做了无尽肮脏丑恶的事情,而他身为剑宗的首席弟子,从未怀疑过他们。
“每年的弟子大选,许多弟子都是由我带进剑宗的,是我允许他们进来的。”
沈辞玉落了泪,问:“父亲,你说,是否我将他们送进了死地?”
沈烽捂住眼睛,不敢看他。
沈辞玉记性好,能记得许多弟子的名字,仙盟调查的结果中,有将近三分之一的弟子都是曾经沈辞玉招进剑宗的。
他根据弟子们的表现将他们分给各个长老的门下。
将他们带进来,却未保护好。
沈烽哽咽:“辞玉……与你无关啊……”
明明错不在他,可阴差阳错,最终还是和沈辞玉扯上了关系。
他看到那宣纸上整整几页的名字时,吐血昏迷了半月有余。
醒来后,心境大跌。
化神满境修士,如今怕是只有化神初期的境界。
沈辞玉与桑黛太像了,他们一样的心软,又一样太看重责任。
但沈辞玉又与桑黛不一样,桑黛不会自怨,知晓自己无意保护了一群邪祟,也只会引了天雷毫不犹豫替枉死的弟子们平不公,然后接着走自己的路,一条坚定又坎坷的路,从来不会停下。
因为她知道,自己无错,她只有握紧手中的剑才能避免更多这样的事情发生。
可沈辞玉不一样,他恨自己,拿不稳剑,也走不了仙途,他觉得所有的错都在他,跌倒就难以站起来了。
沈家和桑闻洲太过爱护他,沈辞玉见过的惨案太少,这辈子几乎顺风顺水,这件事对他的打击几乎是毁灭性。
他剧烈咳嗽,一滴滴鲜血喷溅而出,又被雨水冲刷。
雨中的手修长,骨节用力至泛白,他抖着手去拿那柄剑,却怎么都握不住它。
一次次拿起,又一次次落下。
最终沈烽看不下去,弯腰替他捡起自己的本命剑,将剑递给他。
沈辞玉握住自己的剑,只觉得浑身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