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思远给她擦眼泪,手指捋过她沾湿的眼睫毛,然后在她鼻尖亲了亲。
闻遥才愣了问:“我哭了?”
段思远笑着说:“嗯。”
闻遥看着眼前很陌生的父母,尽管血脉亲情割舍不断,闻遥还是觉得生疏,她只在提起段思远时才像个十八岁的女孩。
闻遥的梦要实现了,她袖口那个名字还真挚的贴在手腕上,与她跳动的脉搏重叠。
“我能和她一所大学。”
而且是好大学,没有谁会为了彼此委屈自己。
姚朦:“荒唐,你们两个是女生!”
闻遥有点意外:“你们是为了这件事情才这么生气的吗?”她垂了下眼眸,眸光无意识停在手腕上,“我以为你们不会有意见的…”
姚朦想说怎么会!
闻遥脸肿了半边,她却没在意,“毕竟你们对我从来都没有过意见。”
姚朦手腕上的紫水晶手链拍在茶几桌面上:“这不一样,这有关你的未来,这很重要,我不想自己的女儿被人戳着脊梁骨骂变态你知道吗!”
“未来很重要,结婚很重要,”闻遥说,“所以我的读书学习和成长都不重要,是吗?”
她这十几年人生竟然都是毫无意义的,唯有开成花、结下果时才算重要吗?
姚朦哑口。
第97章 补的
闻遥漆黑的眼睫垂下, 她盯着袖口,神情迷离起来,那是她情感机制上的自我保护, 冷漠无情又淡然的有点超脱, 恍若呢喃:“再说了,被戳着脊梁骨骂变态很重要吗?”
她年幼时就被人戳过,小孩说她没爸没妈, 是个没人要的孩子。
“我小时候跟在爷爷奶奶身边,院里的小孩、班上的同学,她们也会说我是个没爸爸妈妈的小孩, ”闻遥想, 如果那群孩子会明白什么是戳着脊梁骨骂的话, 她的脊梁骨大概早被戳穿了。
年幼的小孩可没什么包容。
小时候闻遥也很在意,把说她的小朋友都推倒,然后跺跺漂亮带粉色蝴蝶结的小皮鞋, 气呼呼说:“你才是没人要的小孩。”
放学之前还带着气和委屈,后来被抱到闻晋国的臂弯上, 听她爷爷问:“阿闻,在学校里过得怎么样呀?”
老人家言语温厚,闪烁银光的发丝熠熠, 闻遥含泪的眼眸忽然滴下水珠来。
闻遥用手背抹掉眼泪,然后跟爷爷说:“过得超好呀,就是…推了一个小朋友。”
闻晋国一下就笑了:“干嘛要推别人呀?阿闻是讲礼貌的好孩子, 不能随便推人的。”
他笑着讲话,和闻白帆的冷漠平淡截然不同。
闻遥撇撇嘴, 绕着爷爷的脖颈,一点点鼻音:“她讨厌, 说了不好的话,我好生气的。。”
闻遥那时候气的推人,现在回想却只记得牵着自己温柔粗糙的大手,和薄纱质地的衣服上带着的皂角味道。
闻晋国教闻遥宽容:“她说了不好听的话,我们阿闻就把小耳朵堵起来,不听不听啊。”
闻遥现在记起来,一哂,忽然觉得不重要了。
她小时候幼稚的过头,也幸好,遇见了那样的爷爷奶奶,在那样的宠爱和庇护下成长,虽然有点歪,但大体直。
姚朦语塞。
那是…她的女儿,她年幼时就一直亏欠,出生后匆匆过了月子期,就迫不及待离开了的亲生女儿。
她年幼时爱到处旅游,读了地质专业后,选择了热爱的事业,沉浸在野外勘探和地质考察,遇见了心爱的男人。
她亏欠她女儿,她知道。
她一直知道,现在尤其知道。
姚朦几乎要泪眼婆娑:“你…你怎么样变成了这个样子!”
闻白帆见不得自己妻子哭,拍背哄人。
闻遥开始想念段思远。
这个点,她们应该要准备一起回寝室了,走回去的那段路路灯只有零星几盏。
闻遥有一次去拿外卖,叫段思远等她。
段思远就站在草坪外、寝室前,那一盏朦胧的像月光的路灯下,等着闻遥。
灯下照她眼睫深沉,纤长的倒影打在眼睑下。
见闻遥把外卖藏进书包里,然后顶着夜色来到她身边,面孔在路灯下越来越近,有白皙如玉的通透质感。
闻遥笑着仰面叫她,眼睫扑动,像蝴蝶翅膀,扇动人情意。
她跳着蹦着,站在段思远身前,跟她说:“我拿好了。”
段思远低头垂眼,目光轻轻落在眼前人灵动的眼眸上。
好像只一眼,就隽永。
她说:“嗯。”
这段亲情存续期,闻遥早从殷殷期盼到如今随便他们。
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相处漠然与几近温柔的忽视之下,她早知道…她父母自成一个小世界,她是一个人的,在她无声孤寂的小世界里娇纵任性,找乱七八糟的存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