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妈妈接受不了,跳河自杀了。”
其实段思远现在叫他们爸爸妈妈也不太适应,毕竟他们留给段思远最后的印象是…恨不得她从来没有出现。
什么什么死?
闻遥醒了醒:“嗯?”
她好像听见了什么?
“爸爸也接受不了,工作的时候出了岔子,害死了自己,也害到了无辜的人。”
段父是公交车司机,他努力工作的全部动力一朝之间全部破灭,每次回家都只剩空荡荡的一片漆黑。
他惯例开的那条路宽而长,平时车辆很少,他冲的很猛,擦上了花坛,撞上了路灯,车子侧翻。
段思远没法说他是蓄意还是无心,因为段父那段时间心态确实崩溃,他厌恶所有路过那条小径而为伸出援手的人,他也厌恶河边的旁观者。
可能最讨厌自己。
段思远是他们养了五六年的女孩,段父段母最终还是没把人赶出家门。
是段思远自己走的,在段智博死后的第二天,她看到他们眼里深重的厌恶与忽视之后自己走的。
宿在网吧门口有挡风的地方或者二十四小时的商店,白天趁段父段母未醒前溜进房间洗漱,然后继续去上学。
段思远实在不知道自己当时该怎么办。
没人再管她。
她不念书也无家可去。
那段时间她好不容易有的家庭支离破碎,而闻遥踩着滑板和沈中阳到处浪,笑眯眯和路过的每个人打招呼。
她们两个人之间本就有天堑。
段思远然后把闻遥藏在心里,埋得更深一些。
她那时候渴望这个女生能够多对她笑笑。
可惜闻遥脾气不好,冷着脸路过她很多次,只有在滑板上才笑得肆意洒脱。
侧躺容易掉泪,段思远偏了偏头,看着天花板。
可能是因为那段时间到底哭过,后来才越来越脆弱。
闻遥呼吸很安静。
像她弟弟死后,睡在她床尾的那只被他弟弟格外喜爱的白猫。
那一夜屋里只有她们两个。
段智博是为了追猫跑出门的。
段父央了保安,查了监控,他一夜白头,胡子拉碴,开始痛恨自己为什么要捡只猫给自己儿子。
段思远后来再没见过白猫。
闻遥睡得脸热,侧脸靠在她肩膀下的软肉上,倒是睡得十分舒坦的模样。
段思远低低看她,叫她:“小没良心的。”
她声音哑哑的,带着易碎的质感。
闻遥是个小没良心的。
她什么都说了。
她什么都没听见。
“嗯?”闻遥又忽然醒了一阵,恰好听见那句“小没良心”,懵了懵,然后仰着脸,下巴抵在她肩膀上看着段思远,用特别怀疑的口吻质问:“你、你骂我?”
她们靠得很近,近到呼吸交换。
闻遥睡得暖融融的,冷气往随她一动往被窝里灌,闻遥又扯紧了被子,然后往段思远身边靠。
其实闻遥听了个大概。
虽然中途没撑住睡着了,但是也醒了一阵,虽然又睡着了,但是这不能代表她设听。
虽然拼拼凑凑拼不出个大概,但是不用想也知道那不是什么美好的故事。
她们手还牵着。
闻遥想了想,反扣住五指,一双暖乎乎的手包住段思远的手掌。
她睡的浑身都热,段思远的温度被她带得升高。
即使说了这么多不好的事情,段思远也很平静,闻遥好奇的眨眨眼睛。
她甚至没能从对方手上摸出难过的轻颤。
“你难过吗,”闻遥抬着眼睫,“远远?”
闻遥也不会安慰人。
可她这样眼眸明亮,软声叫人“远远”,依偎在身边,就让段思远觉得好受。
她说:“早就不难过了。”
段思远早意识到了自己的冷漠寡淡,而且那些深刻的难过和无助过去很久了,久到她甚至不太记得。
段思远说:“只是会…很好奇…”
闻遥也很好奇:“嗯,你好奇什么?”
“好奇…”段思远顿了顿,唇畔带点笑意,很释怀。
毕竟这个问题的答案她再也得不到了。
她轻声问:“如果,我是他们的亲生女儿,你说,他们愿意…为了我留下来吗?”
再给这个人间一个机会。
“嗯…”闻遥认真想了想,觉得这个问题听着就难,摇摇头,“不知道诶。”
她不了解那对夫妻是什么样的人,自然也没法带入人设给段思远解答。
而且据她理智分析,如果段思远是他们的亲生女儿,那留住他们的也不是段思远,而只是那份血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