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衍却意外地流露出几分被看破似的小女儿家的羞怯道:“萧师妹说笑了,我不过练武时看着那样罢了,其实嘛,哪有女子不爱脂粉首饰的。”
又轻叹一声,面上无限惋惜,转而艳羡:“可惜了,我与师姐却不能下山游玩,实在是羡慕你们。”
江灵殊在一旁瞧着她这番说辞与神态,心内又是赞叹又是惊惧。若不是她十分地了解她,若不是她与她昨晚就在夜市中,定也要将她这出戏信以为真了。
可是,她真的十分了解她吗?她这么想着,面上的笑意顿然凝固。
若她也对着自己演戏,若她经常如此,真真假假,她当真能分辨得出么?
以她对她的深信不疑,她又多少次将戏做了真呢?
江灵殊不敢再多想,亦不愿真的怀疑对方对自己的真心。
萧玉琴与她们又聊了几句,待休息时间过了,便携沈流烟离去。
江灵殊心神不定,于是将雪练放在一边,盘腿坐下调息运气。灵衍与她一并坐着,却悄悄耳语道:“师姐,我觉得萧师妹心机深沉、心思缜密,实在不简单。”
“……你又来了。”
“我是说真的!”灵衍小声坚持道,“我方才说那些话,她答得毫无怯色也就罢了,竟还有余力来反问我,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寻常之辈?而且,她似乎有意与我们交好,尤其是对师姐你,我怕她是另有所图。”
江灵殊睁开眼,望着对方无比恳切认真的样子,心中不由苦笑,更愧悔自己方才竟生出那样的疑心。对方一心为自己着想,她的心意如何做的了假。
若是假的,她怎么会不顾结果地为她在比武大会上站出来?
若是假的,又怎会连续熬了数夜亲手为她做了生辰贺礼?
思及至此,她面上神情柔和起来,刮了刮对方的鼻尖儿道:“照你这么说,人人都像你一样,不与旁人来往便好了?她们昨日本就只是寻常逛夜市,又为何非要露怯不可?再说,我和你都是她们的师姐,她们亲近我们,本无不妥。”
“可……”灵衍听了自是焦急,却又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的判断,毕竟本身也无十足证据,只得作罢。
师姐啊师姐,你为什么总将人想得那么好?你怎么就看不出……她于心内叹息,却也知道,人与人终归是不同的——江灵殊出身名门家境优渥,一直过着众星捧月般的生活,从未遇见过对她不善的人。也自然就不会如她一般,总要揣测他人用意,将人分出个好坏来。
她们二人就像是从全然相反的方向一步步走来,终于一点交汇。
灵衍只希望,她们往后还能一路走下去。
凤鸣殿中,晨星正于内室午睡,忽察觉有人入殿,瞬间便下意识地坐了起来。
却是青珢手握一卷起的信纸急步走来:“宫主,凌霄派有飞鸽传书来。”
“快给我瞧瞧。”晨星急忙伸了手,也顾不得先醒神,皱着眉看信上所书。
“是。”青珢立在一边,小心观察着对方神色,见她眉头逐渐舒展,知道不是什么坏消息,自己也不由松了口气。
“殊儿她们,此刻想必正于奉雪台习武吧。”晨星合了信纸,起身走到镜前梳妆,吩咐道,“将殊儿一人叫过来,我有话对她说。还有,明日我便要带她们前往凌霄派,到时宫中上下你可得盯好了。新来的弟子中总有些懒散的,不能不没人看着,云罗又是殿主中最懒的,就让她去瞧着,旁人督促。”
她一口气说了这么些,又刚起床,不免口干,还不待她再开口,青珢早捧了杯茶递与她。
晨星望着青珢一笑:“满宫里也就你最懂我的心思罢了。”
被叫来凤鸣殿的路上,不止江灵殊心中惶惶不安,就连灵衍亦是慌了神。二人昨夜刚偷跑下山,突然其中一个被传唤,自会想是否是她们哪里露了马脚受了怀疑,所以才要叫素日老实安分的那个去问话。
江灵殊一路波澜不惊地跟在青珢后头,身上却早已出了密密的汗。而奉雪台那边灵衍对发生什么一概不能知晓,更是焦心不已,只能在心里祈祷对方能够应答自如。
踏入凤鸣殿中时,江灵殊本已做好了迎接劈头盖脸一顿骂的准备,谁知却并没有。晨星散着发坐在书桌前,见她来了,也只是皱一皱眉道:“怎么穿得这样单薄?”便叫她来自己身边坐下。
江灵殊心里松了好大一口气,依言坐下后开口问道:“师父唤徒儿来,可是有事要吩咐?”
“嗯,”晨星点了点头,直接将信纸递给她道,“你自己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