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得出, 所以每每总是缩在后头, 不与他们抢风头,不过, 她的父亲倒也从未厚此薄彼,每一个孩子的愿望,他都会尽力去满足。
平日里,妖九染同旁的孩子一样,也要跟着几位师父学魔繇族的功夫与法术,这时的她总是最开心的——她喜欢学那些有趣的东西,师父们也总是夸她天资聪颖,一点就通。
后来有一日,漓常将他们弟兄姐妹九人一同唤进地宫中,教授了他们唯有族长之脉可学的禁术——双生共命之术,并千叮万嘱,讲了许多有关于魔繇族过去的故事。
据他所说,此术乃是凶神相繇之后为承其遗志而研生的禁术,相繇九首九命,若非因忠心效力水神共工而被诛杀,本应长存万世。而双生共命之术,便是相繇遗族生命力顽强不息的应证。
但即便是族长之脉,自古以来也没几人用过,一是此术凶险,稍有不慎便会危及自身性命,二是施术条件严苛,如若对方尸身残缺太过或是血液完全冷去,那便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成功的。
“此术一为忠,二为情,”漓常的目光扫过他每一个孩子,无比严肃地说道,“他日你们中若有谁任族长之位又遭逢大难,其余人便可利用此术救了他,以保魔繇族万全,此乃为忠。至于为情……”
他的目光落在他最小的女儿身上——对方托着腮睁着一双明眸,正听得出神,他不由温和一笑:“你们还小,以后自然便懂得了。”
再后来妖九染长大了许多,漓常又一次问他们想要什么时,只有她说了想要出去看看,她这么说时,其他兄姐亦觉得惊讶——身为族长的子女,理应留在族中为了全族尽心竭力,出去?这是他们从来都不敢想,更不敢提的事情。
妖九染倒也并非发了疯,她如此敢说自也是有自己的理由,从小到大,她一直活得小心谨慎,从不让任何人操心,这是她唯一一个有些“过分”的要求。且她母亲身份低微,她又最为年幼,族长之位再如何也是轮不到她的,便是出去走走也无碍魔繇族的发展。
漓常先是一愣,随后看着这个女儿沉默了许久,另八个儿女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唯有她无所畏惧地直视着他,眸中澄澈清明,像是认定了自己要做的事情。
他于是想起她的师父常常在自己面前夸赞她聪慧,甚至比其他几个都要聪明许多,而他虽听着,到底也没有对她多上过几分心,毕竟,她只有一半主支血脉,他对她便并无那么大的期望。
他又想到她的母亲,那个最终碍于族规只能远远看着他的女人,心内不由生出了更多的歉疚。
他是族长,他有许多理由可以理所应当地亏欠她,但所谓理由,从来不过都是用来让自己安心的借口。
于是他微笑着拍了拍她的肩,道:“在外一切小心,出去再久,也需记得归家,可别一跑便没了人影。”
妖九染笑得灿若桃花——她第一次如此放心而又轻松地在自己的父亲面前展露笑颜。
离开魔繇族前,妖九染去见了见自己的母亲——十几年过去了,她仍然是一个魇女,做着同其他魇女一样该做的事,她的地位从未因生下她这个女儿有过任何提高。
看见她来时,对方的神情有些慌乱,左右瞧了瞧四周才将她匆匆拉进屋子低声道:“染染……不,九殿下,您怎么来了?这要是被旁人看见了,会说您不守规矩的。”
妖九染挽住她的手:“娘,四下无人,您不必这么唤我。无妨的,我已对父亲说过了,他答应我让我出去见见世面,我是特来向您告个别,便是有人嘴碎也无大碍。”
“什么出去见世面?!”其母却如临大敌,眸中溢满泪水道,“好端端的他怎么会让你出去?他是不是不要你这个女儿了?不行,我,我得去求他!”
她这样的反应,妖九染始料未及,惊讶之余亦觉心酸,忙拦住她道:“娘,您想多了,是我自己请求父亲要出去的,您别这样……女儿多年来都未能在您身边陪伴,实在愧疚得很……”说着自己亦落下泪来。
“别哭,别哭……”对方温柔地用帕子为她擦着泪道,“这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娘一直都怕因为娘的缘故让你过得不好,只要你没事,娘怎样都行。出门在外,无人护着你,你自己千万小心,记得走大道,行事也低调些……回来之后,也少往娘这里来,对你有益。”
“女儿知道,自当珍重,娘,你自己也是。”妖九染吸了吸鼻子,握着对方的手不愿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