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没想到这么一个黄花大闺女还会问自己这些问题,不由有些红了脸,支支吾吾地道:“我,我们夫妻二人,原本自是睡一张床的。只是,来的道士和大夫都说他需得静养,若再被搅了睡眠,怕是会更不好,我睡觉时又总爱翻来覆去,所以自他病了之后,我就一直睡在偏屋里头了,不过也是守着他到挺晚才去睡的。”
“哦……这样。”羽白衣点点头,对妇人的反应毫未在意,又问,“挺晚,是到多晚?”
“是到子时。”
“你在偏屋,可能听到这里有什么动静?”
妇人想了许久,摇了摇头:“没什么旁的动静,只是近来夜间风略有些大罢了,可这秋日里本就多风,也没什么奇怪的。”
“好,我都知道了。”羽白衣微微一笑,“你们这村子里,只你夫君一人得了这病么?”
“嗯嗯嗯,”妇人连连点头,“咱们村里是只他一个,但附近别的村子里也还有几人有相似症状,我都去瞧过,家里都同我一样,没什么法子,只能看着人一日日越发病下去呢。”
“那些人家的病人,也都是去过乱葬岗的么?那些人去的日子和得病的日子,也是否都与你夫君差不多?”她越发仔细地问道。
“的确也有经过乱葬岗的,可也有并未去过,只是出了趟门喝了回酒就病了的,日期倒是都大抵相近……还有一点相似之处,那便是他们病了的当日或前日都是天黑了才回家的。”妇人想到什么要紧的事,便忙不迭地都说了。
羽白衣听后,沉思良久,对那妇人道:“娘子今夜可早些睡下,我自会在这里守着,你若听见什么,也别从房里出来,切记。”
“好好好,一切都听仙子的!”两人商量一番,那妇人便先去奶孩子了,剩下羽白衣独自守着床上的病人。
她翻开包袱,取出一个精巧的小木匣,从中拈了一颗赤红色的丹药压在那男子舌下,又以手指沾水化了金墨写了符咒在他胸膛,做完这一切之后,她将那人的被子重新盖好,点了屋内一支蜡烛,自己静坐在床边闭目养神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狂风骤起,吹得窗框不住晃动,但明明风还未入,屋内的蜡烛便先熄灭了,羽白衣立时睁开双目,仍旧一动不动,死死盯着床上。
只见一团不断变幻着形状的黑影猛然间穿过了窗子,向那男子额上扑去,却在还有极远时便被一道突然闪出的金光给挡了回去,只闻一声悲号,那黑影陡然一缩,急速穿窗遁逃了。
羽白衣这才起身,见床上人到底无事,松了口气之余,幽幽说道:“这都让你给逃了……还真是不简单呐……”
次日清晨,妇人来时,一眼便看出她夫婿面上清明了大半,喜得连连道谢,羽白衣则在一旁画了张符纸与她,收拾着东西道:“将这符贴在窗子上,再给他抓些清心安神的药遵照医嘱服着就行,不出半月人便可复原如初了。”
“多谢仙子,多谢仙子!”那妇人激动地泪涕交加,差点儿又要给她跪下,“这些东西是奴家一点儿心意,还望仙子收下,不然奴家心中实在过意不去。”
“这……”羽白衣瞧着那妇人手里提的咸鱼腊肉等物,不由哑然,她吃的一向清淡,极少食荤腥之物,且这些东西一路带着,也是不大方便的。
她好说歹说,妇人总算是收回了这些腌食,不过却又殷勤地炒了杂菜裹在煎饼里包于叶片中让她拿着路上吃,这回羽白衣没再推辞,大方收下——她师父凌霄君可是说过,替人消灾后,拿些干粮还是无妨的,一来这些东西不算贵重,二来也能安主人家的心,倒是不必太过迂腐什么都给推拒了。
羽白衣咬着香气四溢极有嚼劲的杂菜煎饼,一边感叹农家菜肴朴实美味,一边细细回想着昨夜里发生的事——那鬼魂是一主魂中又夹带团聚了数团小魂,裹挟而行,非同寻常,显是不止祸害了一人,兴许近来的事便都是它做下的。而她下了金符也没能彻底镇住,也足可见其怨气深重害人之多,不过对方受到重创,短时间是没有余力再吸人精魄了,必得找地方先恢复元气才行。
既如此,她就去那乱葬岗瞧瞧,管它什么大鬼小鬼一窝鬼,只要是想害人的,一个也别想逃了。
吃完煎饼,她仰头灌下一大口水,心满意足地向前走去,蹦蹦跳跳,没个正形——下山最大的好处莫过于可以自由自在地行事,不像在凌霄派中,但凡人前事事都得端着些,以免失了大师姐的礼仪气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