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在一边闲着,自去东殿取了些雅致的古器赏玩添置起来,又从自己屋内拿了新的笔墨纸砚放在书案上。思忖着还需要点什么的时候,一眼瞥见外头中心花圃里那棵开得正艳的红梅,于是取了剪子将一根花开的最好的枝子剪了下来,与一捧雪一同放入白瓷瓶中,搁在窗台上,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少宫主,都按您的吩咐收拾好了,瞧瞧还有哪里不妥?呀——这红梅好生漂亮!”阿夏四下看看,真心实意称赞道,“还是您稳妥,这还不出半日,该有的就都有了。现在看起来,竟完全不比主殿差呢!”
江灵殊点了点头:“我看着也不缺什么了,让大家都去休息吧,对了,傍晚师父带着师妹回来后,记得让厨房快些呈上晚膳,一路奔波,必定饥饿劳累。不过切忌太荤,嗯……不如就熬了热滚滚的红豆粥,再用前日里挖的冬笋,配了皮冻肉末一起做馅儿包烧麦,味道鲜美又不油腻,师父最喜欢。你说怎么样?”
阿夏见她这般细致,不由掩嘴一笑:“您思虑周全,自然都好得很。现在也到了饭点,要不要先……”
“嗯,回去用午饭吧,下午我还得去库房再挑拣挑拣,为师妹多准备些用具,免得到时短了缺了什么。”
阿夏打趣道:“这人还没到呢,少宫主便一口一个‘师妹’叫得这般亲热,真叫人羡慕。”
江灵殊哼笑一声:“这可是我第一个师妹,自然要用心些,况且师父既许她与我同住风霞殿,想来也极为看重。不知道她家在哪里,又是如何遇上师父的……”
“横竖人今天就要到了,到时候您自己慢慢问便是,我先去厨房嘱咐着。”
因今天下了这一冬的第一场雪,江灵殊心内欢喜,特命人上了暖锅子,涮着菜蔬,蘸上家里带来的辣酱,滋味正浓。
“嗯!好吃好吃,要我说,冬天就得吃暖锅。”阖上门只余她与阿夏二人时,彼此说话举止都要随意了许多。两人围着锅子一同吃着,加上屋内本就暖和,竟有些微微的出汗,便都解了外裳,歪在软垫上慢慢地边吃边聊。
“我觉着,还是咱们家里这辣酱配得好,不然清汤寡水的吃起来也无甚滋味。”阿夏说着又夹起一大片白菜帮子,蘸了满满的酱料送入口中,连唇边都沾上了些。
“山上饮食本就清淡,更何况现在是冬天。且师父总说我们凤祈宫的心法清新绵长,比寻常野路子更注重修身养性,不宜吃得太重。若非师父不在,我可不敢如此大胆。”江灵殊一边笑着回话,一边递了张帕子与她揩嘴。
“幸好我不用怎么习武,平时偷个嘴儿也无人会说,”阿夏笑嘻嘻地说,“就是苦了您,想吃些有滋味儿的,还得挑着时候开小灶。”
“日子久了,便也习惯了。”江灵殊又食了个香菇肉丸子,看了看面前那碟子辣酱,咽了咽口水,终究还是搁了筷子。
“少宫主怎的就吃这么点儿,莫不是我提到这些让您吃不下了吧?”阿夏嚼了一半停下,颇有些过意不去的样子。
江灵殊笑着拍拍她的肩:“哪里的话,我是惦记着还要去库房的事儿。若有人进来问起,你只说是我怕浪费,所以让你收拾残局便是。”
说完,她便理了衣服出门去了,关门时还冲阿夏眨了眨眼睛。
阿夏咬着筷子,痴痴地看着门的方向,心内想道:我们家小姐这般和蔼可亲,温柔良善,能娶到她的那位公子可真是前世修来的福气了。
天气寒凉,看库房的婆子早已寻了暖阁躺着去了,江灵殊也不叫人,自推了门进去。
库房里点着松香,掩去了陈味,一应器具陈设都按照分类放得极为妥当,与宫主晨星在时一般无二。
江灵殊拾了个竹篮子,打算仔细挑些实用物件回去,只是既要成色新,又要样式巧,一时半会儿确实也不大容易挑得出。
她一排排看过去,只觉许久没来此处,倒真是多了不少精致东西——镂空竹纹的黄杨木笔筒、盘云雕花的松石匣子、描金彩绘的乌木漆盒……件件都有趣又好看,可若放在一起便显得杂乱,倒不如成套的好。
“怪不得师父只将这些单件儿的东西收着,若真摆起来,个个都竞相出彩,反倒不美了。”江灵殊觉得自己似乎悟出了些浅显道理来。
将整个库房几乎都转遍了,最后,她总算挑出十几件大大小小皆镶了螺钿的器具——或将螺钿雕刻成蝶,或成四季花草,看起来光彩照人,又协调成套,叫人看了心中欢喜。江灵殊见守库房的婆子仍无踪影,便在案上留了字条,按照规矩写了取走的物件名称和领物人名姓及所属宫室,这才抱着一竹篮的东西慢慢踱步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