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惊得不由屏住了呼吸,忙随着灵衍走了下去, 顿觉暑气尽消。一路走过, 但见两侧皆以玉石为壁,在幽幽火光下更显通透光润,玉璧上接连刻着一幅幅壁画,江灵殊一一看着, 总觉得其中有些内容似曾见过, 不禁细细回想起来。
不对, 这藤蔓缠绕的图案……可不正与她转送给灵衍的那把短匕上的宝石纹样相差无几么?!
这么看来,那把匕首或许本就该为她所有, 可既然如此,又为何会在白溟那里?
还有那幅看起来有些狰狞的九首蛇怪图,她分明眼熟得很,可一时却又想不起来究竟是在哪见过。
足下水影摇晃,江灵殊一抬首看见头顶的琉璃方砖,讶异道:“我们这是……在潭下?”
“是,”灵衍见她面露惊艳之色,自己也觉骄傲欢喜,“你喜欢么?我先前对你说的地宫就在前头了,大半都是潭下之景……”
她一说话,对方立时敛去了好面孔,她便不敢再说。
江灵殊虽还不想与她好声好气地说话,但她对这里的布置与装饰的确颇为惊叹,及至踏入正殿,更是看得眼睛都直了。
——殿中玉石为壁,金箔贴地,铺挂着色彩艳丽的西域绒毯,各色家具小物也多为金银嵌宝之作,看着金碧辉煌、灼人眼目,可因制作精巧布置得宜,全无庸俗浮华之感。
世上怎会有这样富丽的地方……还是在这沙漠深潭之下……
恐怕就连帝王家的宫室,都不能如此奢靡。
“大人,您——”花为裳高高兴兴从左侧的回廊走过来,挽着个清瘦的姑娘一同迎接,见灵衍身边多了个人,不由一愣。
“这是我师姐江灵殊,你也见过。”灵衍微微一笑,将目光投向那个瘦弱的女子,“这位是……”
那女子一副怯生生的模样,紧紧握着花为裳的手,看都不敢看她一眼。
“啊,哦,她叫阿凝,就是属下之前说的,为属下取了名字的那个……咳咳,既然您的师姐来了,属下要不要吩咐人去收拾一间殿室出来?”
“不必了,她与我同住就好,还有——”灵衍回首道,“你我血脉相连,也不必总是‘属下’、‘属下’的,听着生疏。”
“是!”花为裳心内深为感动,牵着阿凝一同目送对方离去。
“谁要与你住在一起了……”走出大殿后,江灵殊不满地小声嘟哝了一句。
灵衍轻笑一声:“你要是真不愿意,方才人前就会给我难堪了不是?”
“……”江灵殊气极,无话可说,只能怨自己太过心软。
她随灵衍穿过回廊,又经过一片地下湖,才终于到了她的寝殿——一路上遇见的人都纷纷垂首让道、屏气噤声……种种一切所见都让她心中的疑惑和谜团越来越深,几欲破膛而出。
她们二人面对面于桌前坐下,灵衍倒了杯茶水推到江灵殊面前:“好了,现在只有你我,有什么想问的就都问出来罢……从今往后,我都不会再瞒着你什么。”
江灵殊点点头,她想要问的实在太多,便先从眼前的事问起:“你忽然出现,应当不是偶然,是怎么知道我来了这里?”
“……那客栈里的人都是我安排着在那里盯消息的,若是有什么不寻常的过路人都会即刻来报……原只是为保万全,不过我昨日一听那人的描述,就知是你来了。”
“你倒谨慎,”江灵殊不知是夸是讽地叹了一声,“那群黑衣人又是什么人?”
“那群人名为‘沙下客’,是这大漠里的一帮子势力,我近日正打算拉拢他们,不过他们竟想对你动手,那就没什么存在的必要了。”
江灵殊心中微动,却也并不打算就此领情,又问:“从前你初来凤祈宫时,对我说你一家是为了不被关在地宫里而逃出来的,那些话与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分明大相径庭,你说的究竟……”
“是,我骗了你。”灵衍轻声出言打断了她。
江灵殊身子一松,苦笑一声:“果然,你故作对我敞露心扉之态,其实从一开始就打定了主意要骗我……”
“我那时不能说真话,”灵衍猛地抬首分辩道,“可我必须依靠着别人对我的好先活下去!所以,所以我才与你那样亲近……但那都是刚开始的时候,后来,后来都是真的,全都是真的……”
“不止,你骗我的,远远不止这些!”江灵殊心如刀绞,一拍桌子站起身来,声色俱厉地含泪质问道,“你哪有一点是真的?!”
“对你的情意。”对方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