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这么将胳膊撑在船栏上,托着腮眺望远方,全然不在意身后的纷纷议论,金色的眸子澄澈清亮,眉目间似有郁色,像是藏着无限心事。
“看什么看,没看过女人啊!”一个妇人揪着自己丈夫的耳朵骂骂咧咧地向回走,引来一阵哄笑。
“张兄,你说这女子到底是什么人?穿得这般大胆,又一个人杵在这里,也不怕引来些浪荡子调戏她。”
“我说你啊,也真是没见识。看这穿着打扮,大约不过是某个富商从西域买回来的舞姬罢了。不过嘛……这身段姿容在舞姬里也是少有,多半是要成妾室的。她这般大胆,自是有人撑腰,你可别生了什么歪心思,免得惹恼了她背后的人。”
“嘿嘿,哪能啊。话说,这些西域人的作风与咱们中原人就是不一样……比如眼前这个,虽然生得美丽,可穿成这样,也实在是难登大雅之堂。”
“正是如此,所以啊,这样的女人,看看也就行了,娶妻可是不能……”
…………
诸如此类的议论不绝于耳,四人听得都有些生起气来,可那当事人却俨然一副事不关己置身事外的模样,就好像她已与周遭的一切全然隔绝。
灵衍静静望着她,心中已是波涛暗涌。
不知道是否是心有所感,那西域女子忽地换了个姿势,接着便缓缓转过头来,也望向了她,眸中有一瞬的诧然。
二人这样相望,自然也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只是在众人生疑前,女子就很快带着一阵淡淡香风离开了此处,身上叮铃作响,仿若奏了一曲。
“衍儿……”江灵殊见灵衍怔愣出神,不由有些担心。
“我……没事,只是见了从西域来的人,便忍不住多看几眼罢了。”灵衍摇摇头,又补上一句,“想必那女子也是因见了与她瞳色相似之人,才会那样与我对视吧。”
“……”江灵殊默默点了点头,只是对方这样解释,听起来未免有些刻意,总让她觉得有些疑处。
但再过一日便至钟州,想来也不会出什么岔子了。
在船家吆喝声与敲铃声中,船渐渐靠近了码头,四人至船边看时,但见码头上人潮涌动、热闹非凡——有不少已下船的人和岸上等着的亲朋会面后相拥而泣、或是手挽着手离去,令人见之动容,亦心生欢喜。
终于再次踏上地面,段小小当即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抬手遮着日辉道:“这几日天气晴好,又还没到特别热的时候,最适合游玩不过,咱们现在城内住下,等玩得尽兴了再去玉山门可好?”
“你是地主,自然听你安排。”江灵殊玩笑着说道,又推了推一旁的灵衍,对方却并无反应。
转头看时,只见她正直直盯着下船的地方——直到那日的西域女子出现,她的神色便也极其明显的变了变。
与那日不大相同的是,那女人的身上多了两把镶金嵌宝的弯刀,沉甸甸地佩在腰间,在艳阳照耀下越发灿光夺目,引了许多人艳羡观望,却又并不敢靠近。
“衍儿。”江灵殊冷声提醒着唤了唤她——对方这样盯着别的女人,一来失礼,二来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都让她心里不大舒服。
“啊,嗯……好,好得很,咱们这就走吧。”灵衍被对方看得心虚,忙慌乱地答应了几句。
江灵殊回望一眼岸边,那女人亦看着这里。
她心一沉,知道这背后的原因绝非灵衍所说的那般简单,定有什么更深的缘故。
可她既不愿告诉她,她又能如何呢?
钟州与临州一南一北,风土人情大不相同,走在前者的街道上,时不时便能见着河流桥梁与两岸的青砖绿瓦、如丝翠柳,街边的建筑亦是雕梁画栋、玲珑精致,与北方的宽阔大气相比,自是截然不同的一番情致。就连过往的男男女女,都似比别处的人多了几分柔婉。
江灵殊与灵衍头一次来此,在段小小与水瑶光的带领下看得不亦乐乎,甚觉新鲜,不多时走到一条叫卖声不绝于耳的繁华街道上,许多见过没见过的食物都腾腾向外散着香气,引人食欲大发。
“这街边儿上的一个个买起来太麻烦,”段小小边揉着肚子边加快了脚步,“前面就是钟州第一大的客栈兼酒楼,等到了地方,我便让他们上满一桌子的菜和点心!吃不完也带回房中当夜宵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