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不清自己究竟是害怕还是难过, 抑或是别的什么更复杂的情感, 只是依着本能匆忙奔上了二楼, 扑在了床前。
江灵殊正合着眼酝酿睡意,忽地听见一连串大动静, 睁眼只见灵衍一脸惊魂未定的模样伏在床边,顿时困倦尽消, 抓了她的手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灵衍有些恍惚地抬起头看向她,眸中一片茫然,无知觉地落下一滴泪来。虽然心犹惶惶,但待在自己信任的人身边,便似乎觉得好了一些。
见她一脸愣怔却不答话, 江灵殊更加着急, 抚了抚她的额头,又为她搓手呵气取了暖,声音更放柔了些:“你看你,身子凉得厉害, 到底怎么了?不急, 慢些说。”
灵衍被她拉上榻坐着歇息缓气, 再喝了杯热茶之后,总算是完全平静了下来。只是接下来, 还真得想想要怎么解释才好。
她看着对方关切的眼神,憋了许久后脱口而出道:“方,方才我见了鬼了!”
“见了鬼?”江灵殊难以置信地皱起了眉,她怎么也没想到她会是因为这个才惶然无措。
“是,是真的。”灵衍避着她的目光,用手比划起来,“就在前面花圃中那颗紫藤下,穿着长长的紫衫,是个女鬼,背光站着,可吓人了!”
她说得有模有样,江灵殊不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里哪有什么女鬼,你啊,莫不是一时迷了眼,将紫藤花看成了人?”
“那也说不定,是个紫藤花精呢……”灵衍做出十分怯弱的模样,裹紧了被子颤巍巍地嗫嚅道。
江灵殊温柔地将她揽入怀中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心里好笑——平时那么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这一害怕撒起娇来还真是可爱得很。
灵衍依在她身上,仍是颤颤发抖的样子,面上却已平静如许。
“你放心,若是真有妖精鬼怪,那我就把他们通通赶跑,好不好?我那行囊里,可还有好多符咒呢。”江灵殊仍在柔声哄着她,只是她听在耳内,却已觉得对方十分遥远。
“好。”许久,她才在她怀内轻轻点了点头。
她又一次骗了她。
说来可笑,她自己分明才是骗她最多的那一个,又凭什么担心她会被旁人骗?
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江灵殊的手,心里只希望她永远也不要知晓这些。
短暂的愧疚与心虚之后,灵衍又细细回忆起方才的所见来。
她当时虽然惊惧,可也不曾忘了要将那些灵牌都细细扫过一遍,就她所见来看——其一,所有灵牌上无一外姓,皆为若氏;其二,由正中供着的两块灵牌上刻着的称谓可知,月染衣先前所说是在撒谎。因为那两块灵牌所奉之人,正是若青锦的父亲与母亲。
这么说来,这谷中所居的若氏一族,果真就是……
次日她们起来时,楼下的八仙桌上已摆好了早膳,像是有人掐着点悄悄送来一般,粥饭面食犹滚热着,却不见半个人影。
江灵殊走到门边望了望,有些奇怪地摇了摇头:“若府的习惯还真是与旁处不同……”
灵衍却是明白,现在月染衣不在,她们自然不得与若青锦一同用膳,不然银杏伺候着时还是一直一言不发,就实在有些引人注意了。
有关于若氏一族的秘密,她自觉已掌握了大半,可有些单只与月染衣有关的事,仍让她颇为在意。
要查她,最好的方法无疑就是进她房中一看,但她总不能一间间地去确认,况且月染衣是若青锦的贴身婢女,日夜起居不离,她二人或许就住在一起也未可知。
她心事重重地用完早膳,搁了筷子便又托着腮沉思起来,一手时不时地点着桌子,活像个在为生意发愁的掌柜。
江灵殊见她如此,伸手在她眼前晃了一晃道:“还在想昨夜里的紫藤花精呢?”
灵衍回过神来,看对方一脸戏谑,想起昨晚上自己的可怜样,虽说是装出来的,但的确也让她觉着不堪回首,不由面色一红,拍开了她的手一本正经道:“我可不记得什么紫藤花精。”
“好,不记得便不记得,”江灵殊牵了她的手,“既已吃完了,咱们快上楼去吧。”
“为何……这么急?”灵衍不解。
“府内既然是这样悄悄的送来饭食,想是不愿我们与负责送饭之人过多交流,既如此,遂了他们的意便是。”江灵殊虽不清楚其中缘由,但觉得入乡随俗总是第一要紧的礼仪。
“……”灵衍无言地看了她许久,心道:你也太为旁人着想了些,岂不知自己因此被蒙了多少事在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