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灵殊哭喊着大声唤她,可就连她自己都听不见自己的声音,更别说已远远消失在视野之外的灵衍。
再一看四周,她也并不是在凤祈宫,而是身处一片辽阔得看不到边际的荒野中。
这里什么也没有,有的只是呼啸而过的风声和无穷无尽的寂寥如潮水般向她涌来,将她袭裹着拖入暗无天日的深渊中去。
江灵殊自梦中惊醒坐起,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缓了许久,才下床点了盏灯举至镜边。
镜中人薄衫已被汗水湿透,发丝凌乱贴在面上,满脸皆是泪痕,显出极憔悴可怜的模样。
她将帕子浸水擦了把脸,执了梳子静静坐在镜前理顺长发,眉间忧色难消,一颗心仍因刚才梦中的所见所历久久不得安定。
她想不通自己为何会突然做了这样可怕的梦,亦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只是从前听人说过“梦与现实本是相反着来的”,便也只能以此来安慰自己。
可那句“为什么丢下我”,却似余音般在耳畔挥之不去,她实在怕极灵衍真如梦中这般想——或许她本就是这么想的。
江灵殊忽然觉得很冷很冷,梳子掉落于地也不去拾捡,只是双手紧紧环抱住自己,头歪在膝上,咬着唇噙着泪,满面皆是梦中带出的委屈与酸楚。
她真想立刻书信一封去往凤祈宫,将自己的无奈在信上说个清楚明白,可对方既从未质问,近来信中又无异样,她这样做,岂不是既心虚又滑稽?
她心中纠结如一团乱麻,一会儿觉得自己满腹愁绪无处可诉实在凄惨,一会儿又觉凭什么只她一人在这里夜不成眠……如此一想,倒是愣住了。
说到底,她与灵衍仅仅相处了短短数月便分开,到现在竟已不及同静垣和凌霄君相处的时日多。若是寻常相识的普通朋友,怕是早抛诸脑后了,只不过她是她最最珍视的师妹,故而多加惦念些亦属寻常,但也万万不该如此日夜挂怀以致于魔怔到梦魇才是。
江灵殊想不出原由,只于心中长长一叹:或许,这就是缘字的奇处了。
有些人相识甚久,亦未必能有什么羁绊牵扯,而有些人仅仅只一面,便生出了千丝万线的因缘纠葛——她与灵衍大概是这后者。
她的心总算是平复些许,只是窗外虽仍夜色深沉,却也没了继续安寝的念想。江灵殊披了衣服走出门外望向天际,但见星疏月明,远山沉沉,大略一推,因还有两个时辰才至天明。
微凉的风拂去身上最后一丝疲乏困意,她不愿空耗了时间,心中想了一想,便借着清风顺势而起,轻盈飞至瀑后石洞内,盘膝坐于石台上运转功力。
运完太上清虚功后,江灵殊便照例开始试着突破沐火神华功第五层。随内力伴着丝丝热意彻通经脉,雪玉般的肌肤上渐浮起一层浅浅霞色。然与往日不同的是,此刻洞中的清寒之气却并未与内热相融,而是似与其同化一般,令她如入汤泉温室内。
江灵殊身心皆觉有异,亦不知是何缘故,但只一瞬便重又专注起来,毕竟现在正是紧要关头,若她一个走神出错,轻则有损经脉,重则走火入魔,那时可就没得后悔了。
她的额上沁出点点汗珠,内力依如往常一般,流转至她竭尽所能抵达的一处穴位便再提不上去,逐渐外泄而出,于周身形成薄薄一层泛着微光的真气。若她此时睁开双眼,便能看见四周石壁之上皆映着随洞中气流起伏摇曳的幽光,如月辉般轻灵动人。
江灵殊呼吸越发急促,隐有一丝焦愁渗入心绪,但若是不成,她也只能再将内力返运倒转压下去,待平缓修炼几日后再试,横竖来日方长,也不急于这一时——
可偏偏就是在如此要紧的关头,方才梦里的情形却不知为何忽地钻入脑中,且逐之不去。她心中一滞,气息陡乱,眼看着自己就要无法控制内力涌动,情急之下只得大喝一声,催出内劲急转凝聚于双掌,尽数向两旁拍击了出去。
刹那间,只闻一声如自虚空中传出的不明震响,洞内似有狂风席卷呼啸而过,瞬时掀起无数飞尘,一旁水坑中的水花亦飞溅而出重重敲击在石上。此情此景,如至飞劫。
江灵殊惊启双目,见石壁上红光闪动一瞬,垂眸见自己手上的脉络竟也在这黑暗中如光流在其中涌动般清晰可见,但很快便又渐渐暗了下去。随气息缓缓收敛平稳,她方知那光芒实来自于因运转沐火神华功而催发出的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