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同样孤独的少女并肩而坐,目送着夕阳完全没入江中,弦月攀上天际,辉耀人间。
一江之隔的凤祈宫中,灵衍仍是坐在床上,面前摊着一本依旧打开在第一页的书,手中握着那夜在灯市上买的小猫木雕,一遍遍摩挲着,回忆着。
她突然很想知道,那天晚上,对方究竟许了什么愿。
是与自己许的愿相似,还是与自己毫无关联?
不得出门,又看不进书……她只能这样将自己紧紧裹进与江灵殊先前相处的每时每刻中,在回忆中消磨掉现下的孤独无依。
师姐,我好想你……这句话在心中回荡许久,只是无可传递,终究也只能化作一声叹息。
第二日江灵殊再至凌霄君面前时,便已不像头一天那般紧张难安。对方倒也不与她多话,只细细与她说了一套名唤“太上清虚”的内功心法,命她牢牢记下。又令其运功试了一回,说了些不足和要点,便让她自去练习。如此下来,耗时不过一个早晨。
江灵殊本以为凌霄君至少会在空地上细细教她一天,却似舍不得走出屋子一般,几乎在她还没回过神来时便已结束,心内颇感纳罕,但也只能依言走回自己房前,盘膝合目坐于石上运气调息,默诵心决。
凤祈宫的内功心法亦不算少,在明镜心法和云台心法这样的初阶内功之上还有吹雪功与凤鸣朝阳功等高阶功法。前两者修之有静心清神敛气轻身之效,后二者则更偏重于攻势,凌厉霸道,过境如锋,非基础功牢固者不可学。
而在默运这太上清虚功时,江灵殊只觉自己仿佛无力可依凭一般,身体轻飘飘地如坠云中,虽然还算舒畅,却总无实感,让人觉得于己身并无什么助益。
她皱了皱眉,又将凌霄君所说口诀在心中念了一遍,睁了眼打算先醒醒神再练不迟——
“啊——!”一声尖叫在山谷中回响起来,就连竹屋中的凌霄君亦为之一惊,只是转念间便已了然,微微一笑端坐如初。
让一向端庄持重的江灵殊都没忍住叫喊出来的罪魁祸首却无辜又疑惑地眨了眨眼道:“我不过是想凑近看看你在做什么罢了,何至于像看见妖怪似的……”
江灵殊一边抚着心口一边大声怨道:“哪有人像你这般看的,我一睁眼便是一张脸对着自己,如何不惊?也是我太过专注,连有人走来都不曾察觉……”
“好嘛,我向你赔个不是可好?”静垣全不在意,笑嘻嘻地坐到她身边,“以后不会了。”
对方认错认得如此之快,江灵殊也不好抓着不放,只嗔怪地瞥了她一眼:“话说回来,你怎么又跑上来了,难道当真无人管你了不成?”
静垣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道:“我对他们说你需要个人陪着习武,这不就来了?”
“你呀,”江灵殊摇摇头,“我看你不过是想找个人说话罢了。我可告诉你,若你只想贪玩,我是断不能依的。”
“怎么会!”静垣急道,“你放心好了,说不定我还能帮上你的忙呢。”
“好啊,那你就给我讲讲这‘太上清虚功’究竟有何奥妙之处。”江灵殊有心考她一考。
“原来凌霄君今日教了你这个,”静垣恍然,面露得意之色,“这可是每个凌霄派弟子学的第一门功夫,乃是门中一众内功心法中的基础……”
“行行行,”江灵殊见她有滔滔不绝之势,忙出言打断,实言道,“这门功夫运起时倒不难,只是总觉琢磨不透其中精髓,还望您讲解一二——”
静垣乐得大笑不止,片刻后才故作严肃指着她所在的大石道:“首先,你这面向便不大对。修太上清虚功时需汲天地之清气,日月之精华,以吐纳之法纳清而代浊。你这里本是旷远开阔的好地方,要做到这些并非难事,但只不该面向房屋瀑布而背对前方广袤之地,应该反过来才对。可别小看这些面向风水之类的事儿,我们这里可是讲究得很。”
江灵殊虽不解为何同一块地方换个面向便会如此不同,却也知入乡随俗的道理,于是点点头,依言照办。
“还有还有,心里一定要清要静,譬如这时候便不能再想师妹了……”
江灵殊面上一红,对方不说倒好,这么一提却反而勾起她一些纷乱遐思,后面的话差点儿便没听进去,好容易才收了神定了心。
见她气息平稳,神色安定如眠,静垣知道她已渐入佳境,于是悄悄坐到她身边,与她一同练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