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媚娘并未介意于她在此时的插话,一挑眉头,“你以为我要夜半荷锄不成?”
这句调侃让桑宁不由面色一红。
说实话,她原本还真是这样以为的。
好在主子眼下这稍显亲近的语气让她意识到,这话中至多不过打趣,并无怪责的意思。
或许是因为她先前在王皇后抵达安仁殿后的通传,让武昭仪对她高看了几眼?
她刚想到这里,就听面前动作未停的宫装丽人又补了一句,“做事还是要讲些方法的。”
她说归说的“陛下籍田,她不当从中缺席”,但人人均知,籍田礼中的天子耕作,比起动作纯熟,深谙老农所学,更像是走个过场。
所以她没必要让自己变成个种田精通。
有些出头方式便会显得过犹不及,还有点蠢。
她此刻的一举一动也更要切合陛下所需,不可用蛮力破局。
她抬眸朝着面前的两名宫人看去,见二人并未因被她有意留下而惶恐,满意不少,“既已知我在做什么,便帮着一起吧。”
谁让那镂犁的形状,要比锄头复杂得多。
见两人已不加多问地上手,武媚娘才接着说道:“另外有几句话,你们两人务必记住。这关乎到明日的成败。”
“……”
灯影最边角的地方,武清月的耳朵微微动了一下,而后慢吞吞地打了个哈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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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这躺在新床之上的婴儿自睡梦中醒来的时候,在她的床边已挂着一把“锄头”和一把“镂犁”,都是用清洗过的韧草编成的。
虽然就编织的手艺上来说还有些稚嫩,但并不会有人因其乃是草编,就认不出它的样子。
她当即格外给面子地将两把农具各自握在了手中。
不过虽是如此,为了防止东西掉了,在为她穿戴整齐后,澄心又将细绳往她的袄袖上扎了一道。
手一松开,瞧着就像是两个绿油油的挂件。
还怪可爱的。
澄心仔细地打量了一番小公主的表现,见她并未因睁眼后未见着母亲哭闹,反倒睁着一双大眼睛等着被抱去填饱肚子,大松了一口气。
她平日里举止踏实用心,这会儿却起了些童心。
明知两个多月的婴儿不该听懂人言,她还是在床边蹲了下来,活像是在跟她闲谈,“昭仪主子已同陛下一道用过早膳了,眼下正同万年宫掌事宫人一道处理杂务,不是丢下你不管。”
“主子还特许了,今日合适的时候可以将您和五郎抱出去一会儿,看看这行宫中是何模样。”
“不过,只能一小会儿,外头还冷,不能吹久了风。”
她这“一小会儿”的话伴着个比划的手势,看着很是生动可爱。
于是在她伸手来要将人抱起的时候,武清月顺势找了个舒坦位置,也好省省对方的力气。
趴在对方肩头的时候,她也正好将新居所扫视了一圈。
这里已经看着井井有条的样子了。
想到澄心方才话中所言,她不免有些感慨。
有些人能成功真是有道理的。
若换了是她在武媚娘的位置上,连日奔波后恨不得一觉睡到日上三竿,哪来这等精力先是编草绳,又是陪李治用膳。
太卷了太卷了……
但怎么说呢,要昨夜听了两句的武清月觉得,这顿早膳与其说是尽到妃嫔义务或者联络感情,倒不如说,她是去交代计划的。
这倒还是有必要的。
澄心可不知道这小公主在想着什么。
被送去乳娘那儿填饱了肚子后,小公主就被带到了殿中暖炉边,像个毛茸茸的小乌龟一样俯趴在热垫上,手中还不忘握着那两个草编的新玩具。
日头渐渐升高,透入殿中的温度也升高了不少,忽有人往距离她们最近的窗子敲了两下。
一听这动静,澄心当即重新将人给捞了起来,又搭上了一件小斗篷,再喊上两个同行的看护宫人,就是出行的阵仗了。
她回忆着昨晚上武昭仪同她说的行走路线和种种嘱托,心中还是不免有几分忐忑。
所幸,需要忐忑的也不是她一个。
当她出了殿门,就看见桑宁和那早前就负责照看五郎的宫人一并,也正带着五皇子出门去。
在五皇子手中抓着的,也是一只草编的小锄头!
李弘方得了新玩具,又得到了出门的准允,还是在一个他从未来过的漂亮地方,哪管自己走路的脚步是不是稳当,就想急急忙忙地扯着人往外走去,一派横冲直撞的样子。
反正他很清楚,等他走不动了,自然会有人把他抱起来走,怎么也不会让这趟出门半途而废。
临到了出门的时候,他总算瞧见,在另一路宫人的肩膀上还挂着一团毛球呢,连忙高喊了一句“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