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台之上(68)

陆凝之已经显怀,冬日的宫装掩盖住身形,倒是并不显得臃肿。

她柔柔拜过,道:“谢过圣人。”太子妃手中的花胜也剪好了,便到谢神筠面前送给她,“阿暮,我的给你。”

谢神筠这次倒没拒绝,只是随手接过放在了一旁,自己还和那小胖子较劲。

宫人上台来,道:“圣人,前头的诗宴开始了。”

登高该有赋诗宴,这是今日的重头戏,今年吏部也有铨选,太子广邀二馆学士并士子在琼林开诗宴,长安文气皆汇聚于此。

圣人最惜文才,自然要去。

谢神筠还有些倦,不想动弹,圣人起驾之后她也没走,坐着将手里的人胜剪完,又吃了两口七宝羹。

皇后将身边的女官留给她,见台上风势渐大,便轻轻提醒道:“郡主,台上风大,不宜久留。前头的诗宴您要不要去看一眼,卢家和秦家的几位小娘子今日也都在呢。”

听着卢七娘也在,谢神筠不由问:“她们怎么也来了,七娘不是最瞧不上这类宴饮吗?”

卢氏七娘卢思吟才情动长安,去年的曲江宴她待到一半便走了,说宴上士子所作的诗赋平庸得很,听多了会影响自己的灵气,这话一出便叫当日赴宴的士子抬不起头来,有那不服气的当街拦下了卢思吟的马车,却反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文无第一,诗才谢神筠不好评价,不过要论骂人的功夫,她却能说卢思吟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不过卢思吟这个人待人一向一视同仁,除她之外皆是庸才,惯来是看不起所有人的。

她今日来赴登高宴倒叫谢神筠觉得稀奇。

女官便笑了笑,说:“圣人遣人送了抄录的几首诗回来,说是今年倒还有几个文采出众的,连王中使都说好,诗宴上很是热闹。”

圣人身边的女官里,文章和辞赋写得最好的是杨蕙,诗词最出众的却是王元秋,若连王元秋和卢思吟都说好,那必然是十分出色的。

谢神筠却没什么兴致,她没看那纸,只说今日乏得很,就不去凑热闹了。

她又坐了片刻,便起身说走。

明渠江水漫漫,御苑内的野湖结了薄冰,谢神筠过廊桥时看见荀诩独自站在湖边。

也是不巧,就这片刻的功夫便落起了雨夹雪,荀诩没有带伞,匆匆跑进廊下,这才看见谢神筠。

“阿诩,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谢神筠没看见素来与他形影不离的宣蓝蓝,“你是在等宣云望?”

“云望约我去打马球,”荀诩看了眼天色,“这个时辰还没到,肯定是又睡迟了。”

谢神筠看他额发上沾了点雨雪,便递了帕子过去让他擦一擦。

荀诩脾气好,同谁都能好到一处。圣人开登高宴,宣蓝蓝自不会错过这等盛事,但他坐不住,事先约了一众贵胄打马球,临到点自己却还没来。

如今眼见天色不好,马球估计也打不成了。

荀诩白等了宣蓝蓝小半个时辰,也没有焦躁抱怨。

“谢谢暮姐姐。”荀诩擦干净脸,也不好意思将脏了的帕子还给她,便对她一笑,秀气的眉舒展开,瞧上去还只是个半大少年。

谢神筠从桥上过来时看了他一会儿,见他数次回望前头望江阁的赋诗宴,便说:“怎么不去看前头的诗宴?今日有场盛会。”

荀诩微有犹豫,却还是没有说自身:“云望这人心野,可不耐烦来听诗词歌赋。”

谢神筠了然,若荀诩说他想去诗宴,宣蓝蓝自然就会陪他去了,但——

荀诩的母亲是今上的胞妹永宜公主,他出身显赫,空有临川郡王之名,却至今没有出仕,也没有荫监。

才名不显,声望全无,这样的诗宴,荀诩很少参加。

但谢神筠记得,荀诩很喜欢读书。

谢神筠七岁时皇后便把她接来自己身边,让她在崇文馆进学。一开始在崇文馆听大儒讲书的除了太子就只有荀诩,他因父新丧,永宜公主一病不起,皇帝便把这个侄子养在了宫里。

荀诩幼时就是安静温和的性子,看书能看一天。

谢神筠不爱说话,荀诩也是,只有太子,左边关心完妹妹,右边又来对表弟嘘寒问暖。

正说着话,宣蓝蓝一行人也到了。

“言卿!”宣蓝蓝老远就看见了荀诩和谢神筠,哒哒哒地跑过来,“郡主也在。”

沈霜野和沈芳弥也在。

沈霜野解了氅衣给沈芳弥挡雪,宣蓝蓝就没有那么好的待遇,淋了满头的冰碴子,冻得他直哆嗦。

“暮姐姐。”沈芳弥将氅衣解下,她身上没沾雪,瞧着仍是怯弱,话也轻轻的。

沈霜野拿下氅衣掸雪,目光在谢神筠身上一触即分。

谢神筠面上一凉,情不自禁地摸上额间,仿佛触到了落雪化开的湿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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