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滟愣了下,转身,循声望去。
看见一个已经加冠的青年,剑眉星目,穿了件月白色锦袍,系着豆绿宫绦,腰上还挂着几个荷包。
青年静静地站在小路上,身后一排湘妃竹在风中摇摆,仿若画中人。
贾滟没想过会在这个地方遇见卜朝义。
卜朝义见贾滟看过来,有些激动地上前了两步,随即又停下。
他远远地向贾滟拱手行礼,温声说道:“自前年别后,已经许久不曾见过表妹。我曾去看过姨妈和芸儿,只是他们待我误会颇深,每次去都不欢而散。”
卜朝义跟她是表兄妹,又曾在她家中客居,说不上是外男。
贾滟只是静静地打量着他,没说话。
卜朝义见贾滟站在花墙的小园门前,年轻的女子秀发挽起,穿着一袭浅紫色襦裙,容色仍旧是记忆中那样清丽,气质却优雅雍容远胜从前。
卜朝义看得有些失神。
贾滟却只是敷衍地向他露出一个笑颜,转身进了花墙上开着的小圆门。
没什么好说的。
干脆就什么都别说好了。
贾滟进了小门,夏堇刚好从禅房里出来,不见陆清洛,又见贾滟从外头进来,吓了一跳。
“太太怎么出去了?陆姑娘呢?”
“让她的邬掌柜接走了,她嫌前头人多,让邬掌柜到砖路尽头的柳树等她。”贾滟笑着说道。
夏堇上前来,要将开着的小圆门关上,关门时,探头看了看外面,见到一个穿着月牙白锦袍的年轻男人站在青石板路上,愣了下。
她有些不悦地看向对方。
倒不是因为其他,只是想到方才贾滟从外面进来,肯定被眼前的这位年轻公子看了去,只觉得此人无礼,见到了她们家太太也不知避嫌。
可对方十分有礼地向她拱手行礼,十分礼貌的模样。
夏堇:“……”
伸手不打笑脸人,她反倒不好再计较什么。
夏堇向对方微微颔首,然后“砰”一声,将门关上。
贾滟知道夏堇看到卜朝义了,便笑着跟她说:“那是卜家表兄。”
夏堇刚把门关上,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什么?”
贾滟凑到夏堇耳旁,小声说道:“是卜朝义,先前在我家客居的进士表兄。”
夏堇:“……!”
夏堇顿时紧张起来。
贾滟安慰夏堇,“别紧张,只是碰巧遇见。陆妹妹要走,你们也不在,我本是不出园子门的。可听说邬掌柜要来接她,我心中实在好奇,想知道那邬掌柜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又想着这是通往护国寺后山的小路,平日人迹罕至,应该不会有什么人,便出去了。”
贾滟说得轻描淡写,但夏堇只觉得心惊胆战。
毕竟,那是曾经跟贾滟私定终身的人。
大伙儿嘴上不说,心里都门儿清。
贾滟在护国寺跟卜朝义相遇的事情,要是被人知晓了拿去做文章,指不定能惹出什么样的祸事。
贾滟也知道自己一时大意,可她哪能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卜朝义呢。
她回京都都这么久了,也就是中秋节在裴府做客的时候,遇见了卜朝义的妻子孟蝶,除了那次之外,卜朝义这个人早就在她的生活里销声匿迹了。
如今遇见卜朝义,贾滟觉得自己好像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没想起来。
可到底是什么事情,她也说不清楚。
夏堇见贾滟眉头微蹙着,以为她为着遇见卜朝义的事情而不高兴,正想说些什么话劝慰贾滟,却听到贾滟说:“他如今举止气度跟从前倒是不太一样了,我不在京都时,母亲和芸儿何必跟他黑脸,逮着他狠狠宰一顿,让他将从前客居我家时的花费千百倍地讨回来才是。”
语气十分可惜,仿佛痛失了好几百两银子。
夏堇:“……”
贾滟回去禅房,她没进门,只在旁边的窗棂看着里面的小家伙们。
林黛玉大概是身体有些累,拉着林绛玉在蒲团上坐着,一只手支着额头听史湘云她们说话。
贾宝玉问史湘云最近在忙什么?可有读了什么书,又作了什么诗。
史湘云轻叹一声,说道:“我自个儿在府里,没有兄弟姐妹,身边只得翠缕能跟我说上几句话。这阵子婶娘让我学女红,哪有什么功夫读书作诗。做针线怪累的,有时也觉得无趣,哪比得上在你们府里能跟你们一处待着有趣。”
探春听了,抿嘴笑道:“那你跟你叔父和婶娘说要到我们家来。”
史湘云神色哀怨,“叔父婶娘说我平日也没少玩,让我这阵子专心待家里。若是学做女红觉得闷了,便跟着婶娘学习管家算账。”
贾宝玉听了,觉得史湘云一个人在府里带着没有玩伴实在可怜,还因为学习女红没时间读书作诗,光是想都觉得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