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瑞家的听着贾滟的一番话,愣了一下,顿时回过味来。
芦夫人在荣庆堂跟女眷们大谈特谈一些世家贵族因为一些子弟和奴才仗着权势,狐假虎威,最后酿成惨剧的事情,早就在荣国府传遍了。
周瑞家的虽然没有亲临现场,可得知这件事情的时候,也是捏了一把汗。
因为她的女婿冷子兴最近因为卖古董跟人打官司,眼看胜数不大,便让她的女儿回来家里让她和周瑞去讨情分,想借着荣国府的势,打点当地的官员。
周瑞家的得知此事时,心想这才多大事,她都不必惊动王夫人,私下去求凤姐儿便成。
她听着贾滟的话,知道白天时薛姨妈为何要说身上不大好。她有心要讨好贾滟,便压低了声音跟贾滟说:“姑太太对姨太太关心周到,我看着都觉得动容。姨太太平日若说没有心事,那是骗人的。姨太太的心事,大伙儿都心知肚明。”
不就是为着薛蟠么?
贾滟闻言,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芦夫人好心想说些趣事儿给老太太解闷,不料却让姨妈感觉不好了。怪我年轻不经事,做得不周全,得罪了姨太太。”
“这跟姑太太有什么关系呢?咱们府里这么多人,甭管说什么,都会有人不高兴的。只是有人不高兴放在心里,有人不高兴摆在脸上罢了。林姑爷如今高升,很快便要回京都任吏部尚书,姑太太又是老太太信任看重的,您能让老太太高兴,便是阖府上下都高兴了。”
贾滟听得忍不住笑出声来,黑的都能被周瑞家的说成白的,王夫人的这个陪房是个有能耐的,谁得势就讨好谁。
周瑞家的见贾滟笑,也跟着笑了,又重复说道:“姑太太得闲的时候,还是去荣禧堂陪太太说会儿话。”
“周姐姐你真是奇怪。我与太太再亲,也比不得凤妹妹与她亲。东府那边的事情,我和凤妹妹早就知道了。论管家的本领,我哪比得上凤妹妹。如今这府事情井井有条,都是前人栽树的结果罢了,我只是个乘凉的。”
周瑞家的听贾滟这么一说,便凑上前去,悄声说道:“谁不知道二奶奶的管家本领呢?只是二奶奶再这么着,也还是太太的侄女。先前太太不止一次跟我说,二奶奶这么管家,府里奴才早晚要造反的。太太素来也是爱面子的,再说,也不想讨嫌。”
可是管家的人,哪有不讨嫌的呢?
天底下没有比人心更复杂,也没有比管人更难管的事情了。
贾滟笑着没有做声。
周瑞家的看着贾滟,欲言又止。
贾滟侧首睨了她一眼,“周姐姐说的,我都知道了。”
周瑞家的这才松一口气。
她又陪贾滟说了几句闲话,便离开了不羡园去找王熙凤。
周瑞家的问候了王熙凤几句,然后说明了来意。
“姐姐从前也是我们王家的人,跟着太太到了这府里。按道理说,姐姐的事情,便是我们王家的事情,该要帮忙的。”
王熙凤歪在炕上,手边是平儿给她准备的点心瓜果。她懒洋洋地抓了一把瓜子放在手里,一边嗑一遍说道:“可今日大理寺丞的夫人到府里做客,为了给老太太解乏消闷,说了许多奴才借着主子的势利为非作歹的事情,弄得我心里怪怕的。”
周瑞家的:“……”
怪怕的?
她也是知道眼前这个主子的性情的,王熙凤胆大包天,最会阳奉阴违,从来没有她不敢做的事情。
她还想再求王熙凤,谁知王熙凤却说:“琏二爷和我如今都还没出孝,东府那边珍大哥哥和蓉哥儿又没了,琏二爷的私印都是他自个儿收着。没有他的私印,我怎么给外头送信给你的女婿说情?按我说,你还是去求太太比较好。太太不看周瑞的面,也会看在你的面上,跟二老爷为你的女婿美言几句的。”
周瑞家的在王熙凤那儿碰了一鼻子灰,悻悻离开。
出去的时候刚好看到平儿端了一盘新鲜的橘子进来,平儿笑着招呼她:“姐姐先别走,这是琏二爷特别让人带回来的,姐姐也来尝个鲜。”
周瑞家的心中气急,可偏偏王熙凤说的一句不差。
没有贾琏的私印,她再有能耐,也只能是在荣国府内宅兴风作浪,到了外头,也是寸步难行的。
但王熙凤平日少说些有一万个心眼,口齿又伶俐,若是有心,又怎会拿不到琏二爷的私印。
周瑞家的心里想着事情,恍恍惚惚听到平儿的笑语,神色僵硬地笑了笑,“不了,太太那边还等着我呢。”
平儿目送周瑞家的离开,一只手端着盘子,另一只手打了帘子进屋。
王熙凤正歪在榻上,妆发未卸,却透着十分的慵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