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倒霉起来,喝凉水都塞牙缝。
她只是心里憋屈,想找个偏僻无人的地方大骂几句泄愤,谁知会遇见林黛玉主仆啊?
孟蝶想到杨夫人对贾滟这个客人十分重视的模样,心里顿时拔凉拔凉的。她虽然个性冲动,有时管不住自己的嘴巴,但心里也是门清的。
京都里的这些贵夫人设宴请客,都大有讲究。
贾滟的夫婿林如海如今虽然还远在扬州,可他出任巡盐御史前,便已官至三品,掌管弹劾百官的兰台寺。
背靠荣国府,又在扬州跟裴太傅成了忘年交,与她那初出茅庐的卜三爷相比,林如海的未来在官场上可谓一片坦途。
她心里也有一杆秤,方才在人前逞口舌之快,惹来贾滟不冷不热的一顿讽刺后,便知贾滟不好惹。
大概是做贼心虚,孟蝶想到自己明知卜朝义与贾滟私定终身的情况下,还百般利诱他与自己成亲……她心中并不后悔那么做,此刻却害怕自己一时逞口舌之快,会给卜朝义惹来麻烦。
这些事情在婆子看来,倒是没什么。
风言风语嘛,谁也没抓住个现行,不过是说了几句泄愤的话,不痛不痒的,何至于吓成这样?
孟蝶是平日在家里被人宠坏了,嫁给卜朝义之后,家里也是她说一不二,十分单纯。
就京都这么多的富贵人家,深宅大院里多少勾心斗角,这点口舌是非压根儿就算不得什么事。
那婆子是孟蝶的乳娘,此刻见孟蝶花容失色,一下子失了分寸,虽然心疼,却也想借机敲打敲打她,省得她总是嘴巴不把门,日后惹出什么祸事来。
婆子并没有安抚孟蝶,只是皱着眉头,忧心忡忡地说道:“奶奶,平日老爷总说逞一时口舌之快,并无益处,让你慎言慎行,你总是不听。今日的事情若是惹出什么事端来,奴才们被老爷打断了骨头也没什么怨言,只是奶奶与三爷尚且年轻,若是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而赔了前程,怕是眼泪掉光了也哭不回来。”
孟蝶一听乳娘的话,快吓哭了。
她连忙带着人回去找母亲余氏,余氏见她脸色雪白,急急低问:“怎么了?”
孟蝶将方才的事情说了一遍给余氏听,余氏听得目瞪口呆,气得直哆嗦,想骂孟蝶却骂不出口,只能将怒火转移到跟随的乳娘和丫鬟身上。
“你们真是疯了!我平日是怎么教你们的?如今却在外头让奶奶做出这些毫无分寸的事情来,回去仔细我剥了你们的皮!”
众人悄无声息。
余氏被今天的变故弄得已经不想在裴府里待了,她带女儿到裴府之前,也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贾滟。来了之后,才知杨夫人宴请的夫人名单里,贾滟也在。
她生气,倒不是觉得贾滟会因为孟蝶的几句话而怀恨在心,只是觉得脸上无光。从贾滟从扬州回京都开始,自己的女儿私下已经不知跟她哭诉过多少次,说卜朝义成亲前就有个表妹放在心里,成亲后有了她还念念不忘表妹。
明明没见过卜朝义的表妹,两人也早已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却非要将人当成是假想敌。一见到贾滟就没大没小地称呼人家是妹妹不说,险些还将自己夫婿和贾滟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抖出来。
余氏忍不住横了孟蝶一眼,咬牙说道:“都怪我平日对你太过纵容,才养成你这么不知轻重的性子。”
孟蝶一听,委屈得泪珠在眼眶里打转。
余氏见她这模样,更怒其不争。她和孟凡成亲后,生了几个孩子,除了孟蝶之外,其余的孩子都养不大,早早夭折了。如今两人膝下只有孟蝶一个女儿,从小对她格外溺爱,因此养成她任性妄为的个性。
平日在家虽然任性,却也还听得进管教。只是一旦事关卜朝义,她就像是猪油蒙了心似的,脑子不做主。
余氏恨铁不成钢,只怪自己从前对她溺爱太过,疏于管教。背着贾滟嚼舌根,还能被她的继女听了去……这样的窝囊事,余氏真是想想都觉得窒息。
这裴府,她是片刻也待不下去了。贾滟能装作无事发生,她却也还不至于厚脸皮到不知羞耻。
余氏跟身边的婆子说道:“你去叫车夫,我们现在就回家去。”
语毕,便带了人去找杨夫人,说家中有急事,先行离开。
余氏带着孟蝶离开裴家,路上,遇见贾滟有说有笑地跟窦晴川拐进了一个院子。
孟蝶见母亲脸色十分不好,觉得自己闯祸了,见了贾滟,便想着亲自上去给她赔罪算了。谁知没走两步,却被余氏揪了回来。
余氏:“回来,你做什么?”
孟蝶扁嘴,“我去向林太太和林姑娘道歉还不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