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栩颔首,又问:“那怎么没嫁进去?”
“因为我回了西梁。”殷无峥口吻讥诮,“大抵是收网时韩氏察觉到了什么,硬是将婚事给退了。”
凤栩缩回他怀里,嘀嘀咕咕地嘟哝声“可惜了”,巴不得韩氏女嫁过去,然后连同殷兆衡一起被殷无峥收拾得干干净净。
殷无峥轻车熟路去拍了拍他的背,恰好允乐进来送川贝雪梨羹,殷无峥端着小瓷盅试了试温度,才放到凤栩手中,“别恼了,润一润喉,皇宫中不会再多出什么女人,我养一只小凤凰便够了。”
凤栩耳尖微红,殷无峥这话说得好像他真的是什么笼中的金丝雀一样……虽然也没什么不好,凤栩是会安于现状的人,他从来都没什么野心,更对权利不甚上心,被戏称朝安城第一纨绔,其实也从没真的以权压人过。
凤栩没什么食欲,但的确有些渴,瓷盅也小,他一小口一小口地啜饮,没几下便喝光了。
将空了的瓷盅交还给殷无峥后,凤栩问:“那吴家呢,可有什么动静?”
吴家的孙媳妇儿现在还被他关着呢,若是以前,看在她有孕在身的份儿上凤栩或许还不会太过计较,可已经做过天子的凤栩早舍弃无用的仁慈怜悯,更何况受伤的还是他已故兄长唯一的孩子。
“吴老将军进宫求过一次情,被我挡回去了。”殷无峥不知从哪拿了个帕子,给凤栩擦了擦唇角。
凤栩伏在他的肩上,姿态眷恋又依赖,“你都不问问我想做什么?万一我真杀了那个女人,你要怎么同吴家交代?”
“交代什么?”殷无峥反问,“你若是不高兴,都杀了也无妨。”
“你…”凤栩一怔,“殷无峥,你真像个昏庸无道的暴君…”
“我原本就不是什么仁慈圣德的明君。”殷无峥平静道,他从来都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夺天下也只是为了权利而已。
冷酷狂妄,凤栩如是评价。
“但我会听你的。”殷无峥话锋一转,捧起凤栩的脸,眉眼间尽是不作伪的认真,“倘若你想我做个明君,我会如你所愿。”
凤栩眨了眨眼。
……莫名其妙的,大霄江山与百姓的将来似乎落在了他的肩上。
第70章 报复
地牢阴暗,血气浮动。
身着暗紫金云窄袖袍的青年一步步踏在遍布干涸血迹的地面,手中宫灯内烛火跃动,明灭不定地映着墙面上修长的影,直至在牢房门前驻足。
而牢房内被早已干涸的血迹染成枯褐色的干草上,正趴伏着满身狼狈不知生死的一个人。
牢房内的犯人吃喝拉撒尽在窄小的地牢内解决,自然要多脏污有多脏污,站在门口的青年嫌恶皱起眉,冷声吩咐:“弄干净点,送刑房来。”
“是。”当即有人应。
刑房内的血气混合着阴沉的死气,从前连见血都要皱眉的靖王如今却能面不改色地坐在椅子上喝茶,暗紫到近乎玄色的衣裳衬得他更加苍白,在阴暗地牢内,平静的眉眼都带着莫名的森然。
长醉欢也好,国破家亡也好,每一样都足够凤栩痛不欲生,殷无峥的爱与温柔不足以抚平这两年来积压沉甸的痛苦,在净麟宫闷着也不过是暂且将近乎要崩溃的情绪封堵而已,凤栩便想要出来走走。
但他从来不是喜欢赏花赏景的性子,这弱不禁风的身子也不允他做出跑马这样的事来,于是凤栩想到了还在地牢里的陈文琅。
果不其然,在方才瞧见陈文琅凄惨模样的一刹那,始终梗在心口的郁气都散了一丝,他需要一个能将满心怨念恨意发泄出去的通道,正被人拖着过来绑在木质刑架上的陈文琅便是最好的选择。
瞧见形容枯槁的陈文琅,凤栩心中是说不出的痛快,他倚靠着椅子,上上下下打量着这位从前的兵部尚书——那曾高高在上俯瞰着他痛苦模样且以此为乐的人。
他染上了长醉欢的瘾,殷无峥为了避免他戒断便会在发作时任由他熬着,待熬过去了,再逼他服下一颗,之前那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现在一副油尽灯枯的模样,没了一只手,瘦到两腮凹陷,伶仃嶙峋地骨头撑起一身枯萎的皮囊,双眼空洞麻木。
“哈。”凤栩终于没忍住笑出了声。
他将茶盏随手仍在桌面上,忽地起身往前凑了凑,他的笑中是真切的愉悦与极致的恨意。
“陈大人,真是好久不见了。”凤栩冰冷的嗓音在地牢内显得阴鸷,他的声音依旧嘶哑,在空寂的地牢中更加森然,“我当初总想着活剐了你该从哪下刀,不过现在看来,这样也不错,你不是说长醉欢是世间难得的好东西?滋味如何呀?”
陈文琅终于渐渐地露出清醒的神情,呆滞的眼神充斥绝望与惊恐,他干枯皲裂的嘴唇动了动,从最初的发不出声音渐渐变为嘶哑的字音,嗓音如生锈的铁器摩擦般,一字一句都说得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