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李莲花心底埋着的,最后的李相夷。
到骑上马,离开府邸的最后,鹤之舟也还是没将少师剑的事说出来。
他夹着马腹,策马离去,未曾见到不知何时用轻功翻上了屋檐的李莲花站在高处,看着他远远离去的背影。
江湖中并非所有人都见过李相夷,自然也只有少数人知道李相夷的少师剑是何模样。
鹤之舟也不知道包打听是怎么打听出来金陵拍卖会将要拍出的一柄锋利宝剑有很大可能是少师,但当他在拍卖会开始前,私下找到拍卖行的人提前看一下那柄剑时,几乎拔出剑的第一眼,他就肯定这把就是李相夷曾经的佩剑。
少师是用何制成的鹤之舟并不清楚,但这把剑锋利程度并不逊色于“吻颈”,只是剑身要比之沉重许多,许是为了减轻重量,少师是双剑樋的设计,出鞘后可见两道深而狭长的凹槽,故而剑身在出鞘后常常可见银光,哪怕曾经遗落在东海,上面也不见半点锈迹。
少师剑的剑首雕着睚眦,其下剑茎部分是层层祥云,而云纹中间有一道明显的剑痕。他记得剧中乔婉娩说过,这是李相夷与无忧剑客的那一战中,李相夷为了抵挡对方的杀招,以剑柄相接,才最终将其击溃所留下的痕迹。
不枉他连夜赶到金陵后,连梳洗都不曾便急忙给拍卖行递了帖子。
鹤之舟当下便与拍卖行的东家商量由他直接将剑买下,不再参与拍卖。
拍卖行的东家对此倒也没什么意见,不过这柄剑是由他人寄放在拍卖行拍卖,他们要先取得对方的同意。
只是鹤之舟如此急切的态度到底让对方发现了这柄剑或许不止是普通的宝剑,狮子大开口地报了个极高的价格。
鹤之舟虽厌烦这样的嘴脸,但为防生变,还是一口答应了下来。
他将剑放入锦盒装好,用包袱裹着背在背后,随后也不做歇息,换了匹马便一路赶回扬州。
待到赶到扬州城外时,天公不作美地下起了今年的第二场,兴许也是最后一场雪。
跟北方如同盐粒一样的雪不一样,南方的雪花总是带着饱满的水汽,落在身上很快便晕出了一块阴冷的湿痕,故而在南方的雪天里行走需得撑伞,否则很容易寒气入体。
鹤之舟孤身一人赶路,也未曾料到会下雨,身上既无雨具,也无蓑衣,又赶着回家,便只好顶着越下越密的大雪逼着马儿一路疾驰。
也好在他身下的马匹本就是壮年骏马,陪他这一路赶来虽十分疲惫,却也没有停足罢工。
待他赶回府邸,果然已是入夜。
雪水将他外面套着的大氅都淋湿了,脖子上一圈皮毛湿成了一绺一绺的,冰凉凉地贴着他的脸,但因为是皮制的,好歹护住了他大半边身体,只拉着缰绳的双手跟露在外面的双腿被雪水浸得沉甸甸的。
他入府的时候管家还未歇下,见他满身湿透了还吃了一惊,连忙招呼着下人多烧些热水,提到盥室去。
鹤之舟不想他大惊小怪,解下了身上的大氅后用内力将衣服跟满头的碎雪蒸干。
他抱着装着少师的锦盒打算先回屋放好时,李莲花正站在他门前的庭院里,听到他过来的动静后转过身,打量了他一眼,问道:“这就是你特意赶去金陵的原因?”
鹤之舟有些哑然,他想选个更好的时机将少师送还给这人,但眼下却似乎瞒不过去了。
这个礼物的主人衣摆摇曳地缓步走到近前,一边看着他,一边抬手接过他手中的锦盒。
在他的注视中,揭开了外面的包袱,又打开了锦盒的盖子,露出安静地躺在其中的少师。
第22章 狐狸精
李莲花没有想到自己还有再见少师剑的一天。
他以为随着当初东海那一战,它被笛飞声挑飞沉入大海后,自此便再不见天日。
这柄剑伴随着他踏入纷乱的江湖,未曾离手,为他赢下一场又一场的比试,在生死之际护卫过他一次又一次。
少师剑从某种意义上,正代表了天下第一的李相夷。
可惜他如今已是李莲花了。
他将锦盒盖上,无奈轻笑地看向脸上带着紧张的鹤之舟。
“你就是为了这个,才连夜赶去金陵?”
鹤之舟轻轻摸了一下他手里的锦盒,才抿了抿嘴唇,道:“我不想看这把剑流落到其他人手里。”
若是不认识少师剑的人便算了,至多只会将它当做一柄不可多得的宝剑,但对知道它是李相夷佩剑的人来说,拥有这柄剑便仿佛能够随意展示宣泄自己对曾经天下第一的窥视与亵渎。
他想,乔婉娩大概也是因为如此,才会费尽心思地将少师寻回。
“或许那才是它最好的结局呢?”李莲花又是自嘲一笑:“毕竟我如今……只是个四处漂泊的游医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