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提笔在纸上写上,赵观梅用毛笔沾了点朱砂,点在傻妞的额头上,代表从此心明眼明。
当然也表示傻妞这个名字被王宜给取代。
大多数孩子其实想不好自己的名字,要求稀奇古怪,有的说想每天能吃很多的饭,叫饭桶也行,周先生只能给他取了名字叫有粮,还有个兄弟叫满仓。
有些是真的想换名字,比如细草,她一点也不想要当株草,周先生说:“草并非不好,以前有芝草为灵芝,是人人追捧的东西,你不想名字带草,叫紫芝成不?”
紫芝,细草在唇齿间念了念这个名字,欢欢喜喜应下,她领了写着自己名字的红纸条,抬头让赵观梅给她点上朱砂,从今以后她就叫方紫芝了。
还有一个是脸上生了点胎记,她想要一个好名字,不想要叫有痣,姜青禾看了她的胎记一眼,伸手拍拍她的肩膀说:“琳怎么样,是美玉的意思,它美到身上有点东西大家也不会在意。”
这个十二岁的孩子听懂了,她接受了琳作为名,她叫陈琳。
又比如像二妞子、虎子,一个叫王倩,一个则叫王益,小草也有了正式的大名,跟着虎妮姓李,叫李德秀。
这些换了名字的孩子在未来不知道多么感谢,在启蒙后,明智时,才明白没有让那种畸形的名字伴随整个人生,是多么值得庆幸的事情。
他们领到自己名字红纸时,细细摩挲着,咧嘴笑起来,无声地念了一遍自己的名字。
这个名字会伴随他们的整个童年。
等这边取名渐渐结束时,蔓蔓扒着姜青禾的腿问,“娘,我也想换个名字。”
“你想换啥,我跟你说,你换了到时候不要怨我,”姜青禾内心十分平静,她已经能接受蔓蔓要改名叫糖糖、糕糕这种,连更乱七八糟的稀米、小馍,红红都听过。
蔓蔓跟她讲道理,“你看娘你叫苗苗,我应该叫小苗的。”
姜青禾捂了她的嘴,告诉她,“你跟你爹说去吧,”把她塞给赵观梅,自己去了都兰那里。
果不其然没有换到名字的都已经闹开了,小梅朵问,“为啥我们不能换名字?”
姜青禾拍拍桌子让他们坐下来,她自己拉把小凳子坐在他们旁边,有点神秘兮兮地问他们,“你知道你们的名字是什么意思吗?”
孩子们安静了,他们大孩子知道点,还小的要啃手指,茫然望天花板。
“你们跟他们不同,你们的名字是额吉和阿布给好好取的,你看吉日格拉的名字,这个代表幸福,你的额吉有了你后,她每一天都很幸福。”
姜青禾跟他们好好讲道理,“阿木古兰是平安的意思,希望你每一天都平安,敖登高娃的意思,你们见过夜里的天吗?那闪烁的光叫星星,而她名字的意思就是跟星星那样美丽…”
“如果你们换了名字,那额吉跟阿布真的要伤心了。”
这下他们琢磨着自己名字的意思,羞赧地笑笑,不再闹着要换名字。
而今天也是姜青禾给他们上蒙文课的第一天,从刚才的名字入手,在板子上写下蒙文。
这时蒙族的孩子们还兴致勃勃的,用炭笔在穰穰子上胡乱涂画着,到后面都开了小差,望着窗外的云,眼前都是那一连串竖着写的歪七扭八的鬼画符。
而他们还不知道,自己要学很多很多年。
童学的第三天在取名字中结束,第四天在孩子们吃了点心后,提上篮子挖野菜开始,春天有漫山遍野的野菜,他们在田间地头嘻嘻哈哈地拔起一株,放到篮子,有的挖着挖着扑起蝴蝶和虫子来,叫几个老师也是哭笑不得。
挖好的野菜娃们自己洗,洗干净了后到灶房做成了野菜团子,摊成野菜鸡蛋饼,娃们一边哇哇叫,一边吃的起劲。
第五天一起做了风筝,第六天春风正好,老师领着小娃一起到空地上放风筝,有一个上面绑了口哨,风一吹就呼啦哇啦地响,娃们追逐打闹着,好不热闹。
姜青禾跟土长站在一边的水渠道上看,土长望着孩子欢快蹦跳的样子,她偏过头说:“还好俺当初听你的了。”
最开始的时候,办童学是不被土长理解的,可现在她真的明白了,再穷不能穷教育这句话,孩子就是地里的苗种,你待他/她精细才能长得活泛。
姜青禾抱臂,她看着逐渐升起的风筝,高高飘扬,那时她办童学的初衷啊,只是想让蔓蔓能够有学上,有玩伴,能学到些东西。
可是现在这样更好,孩子就是要上学的啊,是所有的孩子。